舊事重提,難免惹人傷懷,秦常念忍了又忍,眼淚還是如剪不斷的線,晶瑩剔透的淚珠不斷落下。
隗絮覺得自己的心一頓一頓地痛,顧不得許多,将秦常念擁在懷裡,拍着她的背安撫道:“你的母親崔虞蘭是個偉大之人,她心中有山河,行事有大義,神明也不會虧待她的,必定是上天做了神仙,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
隗絮本是不信這些的,可此刻他竟那麼誠懇地希望所謂的死後、成仙都是真的,不要再惹得秦常念掉眼淚了。
秦常念在他的懷裡,無聲無息卻哭得更猛烈了,眼淚一串接着一串,怎麼也止不住,點了點頭。
隗絮抱着她,像哄小孩子似的晃了晃,被她的情緒帶的也有些哽咽,摸了摸秦常念的頭,說道:“那你也是随你父親一同從江南搬來漠北的吧,你一定也見過江南的春天了,同你的父母親一起。”
秦常念仍然埋在隗絮的懷裡,用重重的鼻音說道:“我來漠北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發了高燒,幾天幾夜都不消退,昏迷不醒,最後好不容易痊愈,卻忘了以前發生過的一切。這些關于我母親的故事都是我父親告訴我的,他說,既然老天要讓我忘了這一切,也許不想起來反而對我比較好,就讓我把自己當作是在漠北出生、長大的平凡女孩。”
隗絮緊緊地抱着她,寸心如割,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秦常念。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過去的事情無法更改,不以任何人的意志為轉移,而這些真真實實發生過的痛苦,就會烙印在活着的人的血液裡,一輩子都無法忘懷。
秦常念哭着哭着累了,靠在隗絮的懷裡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隗絮察覺到懷裡人的動作,一手托住秦常念的頭,将她輕輕地放下,蓋好被子,便出了房間。
道不同,不能相為謀,隗絮坐在院子裡,一邊想着,一邊把玩着一隻白瓷杯,幽深的眼眸盡是蒼涼。
秦常念,若是有一天我們站在對立面,我該怎麼辦。
隗絮回憶着秦遠的話,手足無措。“哐當”一聲,隗絮不小心失手将白瓷杯落在桌子上,杯子應聲裂開,飛濺出的瓷片正好割傷隗絮的嘴角。
隗絮滿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血沾在了他的手指上,他看了一眼,嘴邊反勾起一個弧度,自言自語道:“我們倆之間,若是一直受傷的都是我,便好了。”
此事過後,秦遠停了秦常念的課,隗絮自然也就卸了老師一職,在府裡老老實實地當個閑人。
他這時才發現,将軍府邸原來這樣大,日日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也打不上幾個照面。即便他刻意把用膳的桌子搬到院子裡,美其名曰“賞雪景”,秦常念也總會在遠遠的地方就拐彎,後來摸清了他的用膳時間,便不在那時候出門了。
他終于忍不住了,某日掐着秦常念出門的時候,一個閃身出現在秦常念的面前。秦常念一見到是他,下意識就想轉身逃,隗絮卻一把拉住秦常念的手腕:“為何躲我?”
“放開!”秦常念吃痛地想把手抽出來,隗絮卻握得更緊了。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隗絮的眼神幽沉又堅定。
“我跟你是什麼關系,你能來管我?”秦常念不甘示弱,掙脫不成,就用眼睛反瞪回去,語氣是十分的霸氣,畢竟也是将軍府的大小姐。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和他劃清界限,喜歡這種事情,最是不能強求的。
既然他不喜歡自己,自己卻動了心,那便要離他遠一點,不能傷了自己的心。自保是秦常念最大的處事哲學。
隗絮的目光沉了下去,手也慢慢地松開,心裡想着:是啊,我們兩個本就代表不同的利益,現下自己連老師都不是了,一個質子,怎能去多事大小姐。
秦常念見他松開了自己,甩了甩手腕,一把推開隗絮,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下隗絮一個人,被推的往後一靠,倚在牆邊,不舍地望着秦常念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