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啦!落水啦!有人投湖!”
随着陣陣驚呼,張萬昌在水裡撲騰了兩下,露出個頭來辨認一眼岸的方向。他自小在潇水中摸出了水性,正當雙腿準備用力沖着對岸遊去,猛得被扯住拖拽,又将張萬昌拖回了水中。
張萬昌嗆了兩口水,腳踝處的一雙手緊緊地箍住他。
他心想,方才經過這湖面,未曾感受到任何鬼氣盤旋,反而是一股清冽有加的靈氣吸引,否則他也不會無端跑到這石橋上面。
腦子已來不及過多思量,隻是手掌凝訣一拍,那破空而出的掌印卻被流動的湖水卸了力。張萬昌隻覺身子又下潛幾分,他憋着一口氣,手上再次凝訣,又是三聲掌心雷,換來的結果仍是旁若打在了棉花上。
岸邊橋上早已圍滿了人,有幾個漢子還想着下水救人,觀這湖面之上靈光炸閃,硬生生地被吓了回去。
“不可冒進!不可冒進!想是仙師與水裡那厮鬥法,不是我等尋常之人可以插手的。”
一圈人竟真的聽進去了,一直瞧着水裡的熱鬧,卻無一人上前施救。
水裡的視線不好,張萬昌多次出擊嘗試無果,想着入水看看這始作俑者是何模樣,除了一片混沌渾濁,模模糊糊地看出的一點輪廓又被突然遊來的魚蝦遮住了視線。
張萬昌有些脫力,見着水面之上一團陰影靠近,他以為是水下這畜生的同夥,卻聽見銀鈴聲響,一枝竹竿破水而下,朝着那水下畜生直直逼去。
竹竿上下翻騰,看似盲打,實則很有章法。尖端在水中劃出一道道銀色軌迹,精準地落在那股拖拽張萬昌的力量之上。随着一聲慘叫,原本緊緊纏住張萬昌腳踝的力量,竟開始逐漸松懈。
張萬昌趁機深吸一口氣,借着竹竿帶來的片刻解脫,奮力向上一掙,終于沖出了水面。
那黑影原是一條船,張萬昌眼疾手快,挪身上船。他癱坐在一旁,大口喘息,目光緊随着那枝在水中靈活穿梭的竹竿,隻見竹竿的另一端,握着一位頭戴花布頭巾,頂着一個土黃鬥笠的女子。
這女子上身是個湖藍斜襟短衫,腰腹上系着銀色腰鍊,勾勒而出的身姿英氣十足。褲子很是别緻,面料漆黑,褲腳倒是做得寬大。
張萬昌認得這裝扮,是八閩一帶的漁女。他喘息未定,但仍不忘向救命恩人緻謝。“多謝姑娘相救!”
“公子有禮了。”漁女的鬥笠低了幾分,點頭緻意。不過講着本地的方言,張萬昌初來乍到也聽不大懂。
他本想着接過漁女手中的竹竿,在水中折騰失了大半力氣,還是老老實實地站在船頭,等着靠岸吧。
張萬昌一靠岸,岸上的百姓倒是心好,忙不疊地圍上前安慰張萬昌為何想不開。眼瞧着是個濕身俊臉,更是止不住地噓寒問暖。别的倒是都好,就是懷裡塞的手帕,已是數不過來了。
張萬昌苦着臉含笑解釋,自己隻是一時不慎,腳滑跌進了湖中。他抻頭尋了一圈,那撐船送他上岸的漁女卻再也尋不見了蹤迹。
忽然,他猛得轉頭看向湖面,風平浪靜的湖面瞧不出任何端倪,可張萬昌偏覺得方才有人在凝視着自己。
周圍人見着張萬昌已無大礙,留下幾句“當心”的話,也都開始各忙各的。
張萬昌得空審視了自己,也算是見着了口中常說的落湯雞。他一如往常紅巾披頸,現下濕漉漉地挂在脖子上,确實不太舒服。他起手解下,覆在腕上。
“哎,囫囵個浸了水,身上的物件也全濕了個遍。”張萬昌盯着紅巾下覆蓋的紅繩,有些出神。
這紅繩也是一系便系了三年。起初上山修行的決定一切都來得突然,新事物帶來的好奇讓張萬昌忘了腕上還系着紅線一事。後來發覺後,張萬昌又想着和杜子仁的約定,便也繼續帶着,時刻提醒他算個念想。
日複一日的成了習慣,一日張萬昌月下無聊,本想着試圖解開重新打個花樣,沒成想嘗試多次無果,那扣結似是生了靈智,張萬昌解開一縷,紅繩便重新系了回去。
張萬昌也找過雲華子求問這件事,雲華子聽後微微一頓。臉上的表情說不上是好是壞,隻說這紅繩認了主,莫要做那些無功的事。張萬昌隻好作罷。
他凝眸望了望,“你既認了我,方才那危急時刻怎不将水下那東西捆了,真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張萬昌略帶苛責的語氣,笑着打罵道。他也隻是說笑罷了,生死一事倚仗在一條紅色絲線上,要被阿左阿右聽了去,怕是又以為自家少爺青天白日下失心瘋了。
張萬昌拖着一身濕衣回了家中,回家卻發現挂在身上的錢袋沒了去向。張萬昌思索不清,方才又經曆了人多的場子,還真是沒有頭緒的棘手事。
阿左阿右忙備出來一套衣物,還不忘取笑一番。張萬昌也不惱,隻是将他二人丢進了水缸,還替二人備下了幹燥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