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走走停停，路途漫漫，就在秦竹萌生要打道回府的念頭時，商隊來到一處氣勢磅礴的江邊渡口。

遮天蔽日的三層樓船，跟座小型城市建築一般。

“哇——”小五捏着子桑二給他做的草編籠根兒，同他發出詭異綠光的金龜子發出同步調魔性搖擺。

耿慶平讓人來将馬匹統一驅趕至船廬圈管，秦竹扶着溪冬的手下馬車，順口讓子桑二将車上提早整理好的一箱臨時會用到的東西扛下來。

腳底下這片區域似乎隻是樓船的其中一處停靠點，無數人攘來熙往，秦竹一行五人跟在耿慶平身後，打頭往那銜接船陸兩端的傾斜厚實木闆上走。

“小五，過來。”

“好嘞！”

貳伍不動聲色地貼靠近秦竹，時刻注意周圍；溪冬小心翼翼攙扶着秦竹上船，生怕一個錯眼将人摔着；子桑二身量極高，不似以往消瘦的寬肩碩胸稍稍用勁兒就将實木帶銅鎖的木箱單手扛在右肩上，扭頭想要把小五抓到身邊看着，見秦竹将人牽着，遂作罷，站在最後。

耿慶平是巴清一手培養起來的，一路上，他雖沒表現得籠絡熱情，但不得不說，這分寸拿捏上，對于秦竹是極為适用的——無論是那幾個不遠不近跟随的守衛，還是日曬雨淋及時送上的足份涼飲子。

适時，有邊界。

要不是對方已經認主，秦竹都想要招攬對方幫自己做事——就比方，那些費腦的火器工匠之類的實現。

上了船，無意外地，秦竹等人被安排住在最高層的爵室，而耿大管事親自将人送到後，又留下一男一女兩個侍仆，說是供秦竹差使。

入眼是滿艙壁雕刻的忍冬紋團，敞開的木窗框上镌刻鳥獸花形，午後光線柔和，憑窗倚靠的木桌上甚至還鋪着絲絹桌布，桌上擺着幾盤糕點和冰鑒盛放的紅白荔枝。

“喲，這是？”秦竹下意識走到桌邊，看着那與她在鹹陽打造差不離的椅凳，餘光又瞥見船艙另一側簾幔半遮半掩的床，驚疑不定。

【不對啊，這是本來就有？那為啥沒有普及開來？】

回想起初來乍到時連個内褲都沒有，裹着皮襖睡地鋪，吃個飯腿麻脖子酸，秦竹都想為自個兒掬把同情淚。

或許是秦竹面上的訝異太明顯，那被耿慶平留下的女侍仆忽地開口，“秦内史，這些都是照着您在鹹陽的布置安排的，如果哪裡不合适，您與我說，我現在就讓人搬走，換一批。”

一絲不苟的發髻，袖口及至腰身齊整合身，利索得不行。

秦竹飛快上下打量眼，随手拿了塊印花綠糕往嘴丢，含糊不清問道：“你叫什麼名？”

“奴叫巴忻。”

“你是阿清姊的？”

“奴的娘親是家主娘家伺候老夫人的，奴自幼跟着家主。”巴忻聲音清潤，莫名讓人心生親近。

秦竹微颔首，瞥了眼跟屁蟲一樣跟在一進艙就習慣性整理擦抹的溪冬身後笑鬧的小五，又看向那沉默不言的短脖子男子朝巴忻問道：“那這位是？”

【這夫妻相，也太像了吧】

巴忻快速應道：“這是奴的親弟，巴淮。”頓了頓，她不問自答：“這次出行，家主特意讓我倆随同耿管事一道。”

多的話就不用說，秦竹也明了了。

心下熨帖，秦竹起身靠近倆人，拍了拍巴忻的肩頭，笑道：“那這段時間就辛苦二位跟着我，一應吃喝住行你倆聽溪冬——”秦竹用手指指向溪冬的方向，繼續道：“她說的來。”

“諾——”巴忻與巴淮拱手後退半步，随後一個提桶換水幫忙，一個安靜伫立在角落随時等候吩咐。

“貳伍。”秦竹上看下看，沒見着人，出聲喚道。

窗子光影晃動，一個柔韌的黑影從艙上倒吊翻躍進來，落地悄無聲息。

秦竹：......

“咳咳，你來和我說說這樓船的構造，别趴上面了，今晚你與溪冬一床。”

秦竹都替她感覺冷得哆嗦——這第三層船艙外風大，又曬，也不知道怎麼就爬頂上去了。

貳伍不自然地垂眸，音調無起伏道：“這是艘舊船，攻楚國時遺留下來的戰船，一層為‘廬’，供兵卒歇息；二層為‘飛廬'，設有弩窗，每個弩窗後可配數名弓弩手，作戰時可居高處制敵；三層可稱‘爵室’或‘雀室’，将領在此指揮...”

【這就是航母啊？】

秦竹聽到這艘船竟然要用2000石左右的木材制成，皺眉思索好一會兒，才換算出60噸這個數值，驚得目瞪口呆。

定好了水上這幾日的吃住安排，秦竹坐不住，想要去一層逛逛。

船動了，一樓甲闆上到處站滿人，不少商賈背筐提籃在吆喝兜售。

秦竹走在前頭，左邊是貳伍，右邊是溪冬，後面跟着巴忻和巴淮，她看到有人在賣橘黃色用竹筒灌裝的飲料，伸手就要拿七個，回頭一看，“小五呢？”

溪冬緊緊跟在秦竹身邊，不時擡手格擋開靠近的人流，她笑着應聲：“他暈船，子桑也暈船，我讓他倆在隔壁艙休息，就别跟我們來了。”

想到那個頭比她高許多的男子一臉恹恹的模樣，溪冬直想笑。

“啊？”秦竹訝異，她明明看見小五剛才還鬧着要給他的金龜子喂糕點，怎麼眨眼功夫就暈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