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望日,亥時。
秦竹躺靠在院子裡那棵大榆樹上的大樹杈上,心如止水。
第一次爬樹時顫巍畏高的緊張早就蕩然無存,如今她摸黑上樹那叫一個熟練,嗖嗖往上,心想:【有本事就摔死我】
心情不好,自然也是有原因的。
始皇大大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莫名其妙讓她接管鹹陽城中所有的食肆,所有耶,這二十來天時間,天知道她是怎麼過的。
這老店重開試營業三日,最初兩日生意是挺好。
畢竟是官家買賣,天子跟前的紅人接管,幾重buff疊加,同為朝官的同僚們,不用說稍稍商道的、隻要是不傻的,在秦竹舉辦的盛大開業活動的第一、二日都來照顧過生意。
至于秦竹原本想要釀酒,卻接連滑鐵盧差點試酒試到把命搭進去...最後實在沒轍,她私底下找了民間販夫走卒重新釀了一批米酒,應急用。
新酒從終端開始把控,釀酒工具更是子桑二找了人大價錢定制的,就連這盛酒的器具都是溪冬挨個從城中最大的陶器鋪采購的…隻可惜,滞銷了。
這天熱,不僅是米酒,甚至于特意備來用于烤肉的野禽肉最後都剩下大半…
【唉——】
秦竹難受。
按照秦竹的設想,沒看過豬跑還沒吃過豬肉嗎?這經營店鋪不就是那些花樣——買贈、促銷、搞些彩頭熱熱場?
對了,産品為王,這食材從采購加工到入口環節都得把控優化疊代步驟。
結果,萬萬沒想到——這秦朝消費力那是屬實不行啊!
食肆開業定價整的限時限量烤肉米酒套餐已是骨折,結果斟酌再三籌備的量連生意最好的第二天都沒售罄…這還怎麼開?
就算那些看上去友好的幕僚們、文武百官再怎麼照顧生意,總不能就這麼經營下去吧。
這是秦竹今夜無眠的其中一個原因。
其二就是系統臨時加的新手免費試用期又要到期了。
【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小竹?”
溪冬起夜回屋,睡眼朦胧中那樹影婆娑裡的碩大黑影唬得她後背一震,定睛一看,忙拍着胸壓驚,走到樹下仰頭輕聲喚人。
秦竹右偏頭朝樹下望去,有氣無力應聲:“在呢...”
“怎麼還不去睡?”
溪冬瞅了眼天上的彎月,估摸着快要到子時了。
秦竹慢騰騰下樹,見溪冬眼神滿是關切,不由自主抱怨道:“這食肆也太難做了。”
除了消費力有認知偏差,她最愁的就是這個時候還沒有冰櫃,那麼多食材,總不能全部用冰塊保鮮吧?
【太奢侈了...】
她專門打聽過,宮裡有專門管理冰窖的機構,叫“冰政”,負責人名“淩人”,冬日存儲封存冰塊,夏日使用。
【唉——夏天可咋辦啊?連空調都沒有...】
秦竹看着面前的溪冬唇瓣一張一合,一個字沒聽進去那寬慰的話,腦袋混沌。
燈盞忽地亮了。
子桑二一身短褐站在檐下,挑燈望向兩人,靜靜注視。
秦竹擺手示意無事,哄着愛操心的溪冬回屋,又低聲吩咐子桑二記得晨起去第三食肆查收新到的一批桌椅,自個兒打着哈欠回了屋。
月明星稀。
隔壁偶爾孩啼聲響起。
鹹陽宮後殿。
秦王嬴政肅容站立,侍從、宮女跪伏一地,侍醫夏無且神色凝重站在旁側,就等着陛下餘怒退散上前包紮。
蒙骜被急召入宮,此時冷眼負手,看上去氣得不行。
“混賬!匈奴宵小!屢屢作犯,擾百姓安甯!吾大秦鐵騎何時容得爾等蠻夷之輩如此猖狂?此等行徑,無異于挑釁我大秦天威,孰不可忍!吾大秦兒郎,皆是鐵血鑄就,豈容這等豺狼虎豹在我疆域之内放肆?吾此次必親率大軍,踏平匈奴巢穴,斬盡殺絕,以慰我邊疆百姓之苦,揚我大秦之威!”
王翦比蒙骜雖年輕不了幾歲,脾氣火爆程度卻遠是其百倍之上,一聽到八百裡加急的報告裡匈奴來犯的消息,整個人恨不得立馬出現在邊疆殺盡匈奴,憤憤道。
嬴政默不作聲,最初的憤怒過去,冷靜下來後他有些遲疑。
秦家那小女在超會上“說”了好幾次要休養生息,否則動搖國之根本,引來那可怖的後果...
“此事重大,蒙将軍,王将軍,今匈奴來犯,邊疆告急,寡人深知,蒙恬與王贲,英勇善戰,才略過人,堪當大任。寡人意即刻命二人率軍前往邊疆戍守,以禦外敵。”
眸色深黑,嬴政知此番安排不夠妥當,但還是傳令命内史蒙恬與通武侯王贲即刻出發戍邊。
王翦和蒙骜怔了瞬,相視一眼,随即拱手齊聲道:“陛下聖明,臣以為善。”
......
“咕噜咕噜”車轱辘聲持續不斷惱人。
秦竹翻了個身,輕薄裡衣散開,長腿搭在一個縫得醜萌的大娃娃身上,憤怒得兒捂耳。
溪冬悄聲進屋,見人沒醒,默默又退了出去。
子桑五個頭又蹿了一截,眼巴巴蹲在院井旁,委屈地朝溪冬撒嬌:“冬冬阿姊,小竹阿姊怎麼還不起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