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栗鼠搖了搖頭,示意他自己也什麼都沒看到。
苗霧當即想起了随着錄取通知書一同寄過來的那本院規。
院規條條框框很多。
開頭便明确寫着“開學請務必準時報道”。
而報道的時間從今天早上8點開始,截止到今天晚上8點,也就是20點。
結合方才公交車内播報的時間……就很微妙。
他也不想遲到的。
雖然沒怎麼好好學習過,但他也從未影響過課堂紀律,除了必要的逃課補覺外,從沒做過什麼違反院規校紀的事情,不是那種真正意義上的“不學好”和老師對着幹、向妹妹吹流.氓哨的纨绔子弟。
大學開學第一天報名他也沒馬虎,相反的,身份證失效的緣故,他提前拼了輛車來到A市,随便找了家黑網吧蹲到今天。
本想早早過來報道,未曾想警察突然查起了這家黑網吧,查出了點東西,他被一道帶去了警局,差點兒解釋不清自己的來曆,廢了好大一番力氣才逃出來。
結果剛出來地鐵又用不了,出租也都不送到那兒,隻能蹲唯一一班公交,一直折騰到現在。
而錄取通知書印着貓咪爪印的下方寫着一行不容忽視的小字——“請務必熟背院規,順利通過開學院規考試,否則會被抹殺哦^ ^”,讓這一系列事件顯得更加微妙。
許是因為這些年來的離奇經曆,他的性格被磨得有些佛系,有些事情能改變就盡力去改變,實在是改變不了的那就坦然面對。
比如現在遲到的晚上八點,公交車在荒郊野外熄火,一個奇怪的老鼠人從駕駛室的位置走了出來,車内一片死寂。
是的,字面意義上的老鼠人。
它的身體與三十來歲的成年男人無異,胸口挂着牌子,穿着洗得發白的短t,下身是一條寬松的大褲衩,身材纖細,幾乎是皮包着骨頭。
可這身體上面卻頂着一個巨大的老鼠頭顱,借着車内昏暗的燈光,苗霧看見它的一隻耳朵缺了一塊,朝内凹陷了一個c形的口子。
此時它正站在公交車上車入口處,靜靜看着車内的一切,一雙眼睛冒着詭異的光亮。
苗霧鼻頭微皺。
老鼠的味道很難形容。
他能确定這個老鼠頭顱并不是什麼玩具頭套。
從它出現開始,車内便有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小花栗鼠也将腦袋探了出去,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老鼠人,身後的尾巴在苗霧胸口快速掃了一下,似是在提醒着什麼。
公交車内随之響起稀碎的交談聲,男男女女都有。
“啥玩意兒?這是司機嗎?cosplay老鼠人?這頭套看着還挺逼真。”
“吓我一跳,怎麼跟劫車似的?”
“我們現在在哪啊?怎麼手機沒有信号?”
“等等,我記得司機不是長這樣的吧……這人真的是司機嗎?”
最後一句話音剛落,車内重新陷入死寂。
雖然看不見頭套下的臉,或者說……不知道“頭套”下面是否還存在着這麼一張人臉,但經人一提醒,所有人紛紛抓捕起了腦中關于司機長相的記憶碎片。
大多數人上車不會在公交司機身上耽擱太多時間,而是會在投币之後下意識去打量車内的情況,尋找空位。
因此,許多人腦中關于公交司機的記憶是一片空白也很正常。
苗霧倒是記得司機是個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性格有幾分憨厚,上車的時候對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兩條縫隙,還十分貼心地告訴他下班高峰期車内人多,讓他注意安全。
而此時這個老鼠人雖然穿着與司機一模一樣的衣服,脖子上也挂着公交車司機的牌子,卻細條條的,皮膚偏黑,隐匿在黑暗中,真像是隻直立行走的大老鼠似的。
在衆人或警惕或害怕或慌張的注視下,老鼠人擡手将自己胸口戴着的牌子捋正,眼睛微微眯起,在車内快速掃視一圈,将裡面坐着的乘客一一打量,嘴角笑容咧得很大,嘴巴一張一合,露出了裡面尖銳的牙齒。
隻見它不緊不慢地自我介紹道:“我是新的司機鼠師傅,很不幸與各位同學在這裡見面。”
聲音有些尖細,眼神也充斥着精明與算計,仿佛被它多盯一秒兜裡的錢就會不翼而飛似的。
苗霧不動聲色地朝座位裡面縮了縮,隻探出半個腦袋,眉頭微微蹙起。
它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格外停留了一秒,又飛速移開。
是因為看到了他口袋裡的花栗鼠嗎?
他也曾問過花栗鼠一些問題,但花栗鼠對于自己為什麼突然擁有了人類的思維、為什麼會說話、包括那個學院的信息也是一概不知,隻知道有個聲音告訴它苗霧可以通過學習幫它弄到身體,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雙手正在推動着什麼似的。
但苗霧可以确定,花栗鼠的反常肯定也與這個學院有關。
随着苗霧往裡縮的動作,花栗鼠被擋住了視線,身後的大尾巴輕輕掃了一下,将下巴搭在了苗霧口袋的邊沿上,一對小耳朵微微豎起。
要是換作平時它肯定從苗霧的口袋裡爬出來,跳到能夠看熱鬧的高度,但現在公交車内的氛圍有些詭異,它也不敢輕舉妄動。
老鼠人似是十分滿意車内的安靜聆聽,身後細長的尾巴微微搖晃,繼續說道——
“但違反院規遲到是要接受懲罰的,錄取通知書和院規想必大家都已經收到并仔細閱讀了,而現在——已經超過了返校的晚八點時間。”
“不過也不用擔心,順利通過懲罰遊戲還是能夠安全入校的,遊戲……”
就在這時,一道不耐煩的男聲終于忍不住了似的打斷了它:“開什麼玩笑?你是劫車的吧?你把司機弄哪兒去了?你的目的是什麼?放我們下車!”
随着聲音一同站起的,是一個坐在公交車中排的光着頭的背影,九月初依舊燠熱的緣故,那人穿着一件白背心,胳膊上的肌肉一覽無餘,上面還紋着看不太清楚圖案的紋身,看起來就挺不好惹的。
之前公交車還在行駛的時候車内的乘客幾乎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或睡覺或聽歌或玩手機,幾乎沒人注意到被遮擋住的駕駛室,駕駛室内發生了什麼都有可能。
停在不知名“郊外”的公交車、突然出現的“新司機”、失去信号的手機……
他們确實很像是被劫車了。
但苗霧知道肯定沒這麼簡單。
現在下車,外面會是個什麼地方都不知道,說不定一腳下去就是萬丈深淵。
他在夢境裡面不知道經曆過多少次這樣的情況了,每一步都得小心着來。
苗霧倒是有些好奇這個老鼠人口中的遊戲……隻是它還沒有說完便被這個紋身男給打斷了。
車内其他學生都不敢輕舉妄動,全都屏住呼吸靜靜觀察着紋身男與老鼠人的反應。
每當出現難以解決的情況的時候,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便被迫切地期望着快些挺身而出。
即使他在衆人心中并不是什麼救世主般的存在,反倒像是一隻實驗用的小白鼠,誰也不知道情況會不會朝着心中悚懼的方向發展。
衆人屏氣凝神的注視下,老鼠人依舊笑眯眯的,口中吐出的話卻并沒有遂了那人的願:“遊戲馬上開始,不允許下車。”
“至于其他問題……如果能順利活着下車入校,會有人為你們解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