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瓒提着兩個巴掌大的魚皮小袋撩開了陳曦的帳篷。

早在外邊就聽到帳篷裡叮叮當當不停，狼瓒原以為是陳曦在給落下進度的學生補課，走進去之後，卻并沒在帳篷裡看見什麼小貂獸或者小兔獸，反倒在一小摞疊放起來的扁石後面找到了狼胡。

狼胡對掀簾進來的動靜置若罔聞，此刻正盤腿坐在地上抱着一塊一人環抱大小的石頭專注地敲打。眼看着下半身就要被琢磨石塊所産生的廢渣和土灰掩埋，卻絲毫沒有要分出心去撣一撣的意思。

狼瓒原本筆直的路線偏航幾度，聽到陳曦出聲呼喚，才調整腳步延着原來的航道邁步向前，将魚皮袋小心地交到了陳曦手中。

陳曦立馬把手裡的那根箭頭造型奇特，堪稱是異形的箭丢開，轉而掂了掂兩個看起來幾乎沒有任何區别的小袋，也沒急着解開，而是抓在手中解壓一樣肆意揉圓搓扁：“這麼快就處理好了？試過了嗎？”

狼瓒點點頭，伸出一隻手拇指掐着小指指甲給陳曦比劃：“嗯，松鼠、蟲子……能試的都試過了，絕對沒問題。像松鼠這種小一點的野獸隻需不到半個指甲蓋大小的一撮就行，大一些的就按體型增加用量。”

“噢，那味道和顔色呢？”

狼瓒眼神閃爍：“我特地找其他草藥調了一下，把原來的味道蓋過去了。現在這兩個袋子裡的東西不論是看起來還是聞起來都幾乎一樣，不懂的就算拿在手上碾開也很難區分。”

陳曦含糊地應了一聲，解開袋子伸手進去檢查。趁着陳曦低頭的功夫，狼瓒的目光慢慢偏移，不由自主朝狼胡投去。

以前她都沒注意到，狼胡居然長這麼大了。

跟着巫曦剛來灰狼部落那會還是個瘦幹條條，個子也跟巫曦差不多。今天猛地一瞧，雖然坐着看不出來個子有沒有長，但體格真是壯實了不少，再過一陣子估計就趕得上狼矛了。而且因為每天都在一刻不歇地幹活，吃進去的東西甚至還沒來得及攢成肥肉，就全變成了硬實的肌肉。

狼胡對狼瓒的打量渾然不知，隻一味敲打那幾塊石頭。

估摸着這又是巫曦吩咐下來的任務。雖然她不知道鑿這些石頭有什麼用，但她敢肯定狼胡也不知道。

盡管現在狼胡說話流利了許多，但思維看起來依舊沒什麼長進。平常巫曦下個什麼任務，他也是問也不問直接開幹，從不反駁和違抗。

轉念一想，這樣的狼獸似乎也挺好的，說得少、幹的多，任勞任怨。狼胡今年多大來着……

那邊陳曦檢查完畢，開口打斷了狼瓒飄散漸遠的思緒：“做的很好。對了，你的孩子裡邊有跟我那幾個小學生一樣年齡适合的嗎？”

狼瓒一愣，思緒還尚未回攏，嘴巴便快大腦一拍秃噜噜說了個齊全：“有的。小瓊和小珏的年齡差不多。小瓊性子機敏，學東西很快，但有點急性子。小珏雖然沒小瓊那麼聰明，但老成穩重，多給一些時間學的照樣紮實。剩下幾個孩子雖然年紀有些小，但隻要願意琢磨，保管聽話。巫曦，你是想教她們做弓嗎？”

陳曦失笑：“做弓？做弓倒不是很急……這些天部落裡各種事務還很多，孩子們現在應該還在幫你幹活吧。再過幾天，等鴉雲她們回來了，你再把狼珏送過來，我準備教她算數。”

狼瓒有些飄飄然，還以為培養狼珏是陳曦預備把管理倉庫的權力下放到自家這邊了。可喜色還沒上臉，就聽陳曦繼續道：“明年我得和鴉獸們一塊去海邊取鹽，顧不上這邊的事了，但倉庫一刻都不能沒人照看。我打算從你的孩子裡找一個，再從鴉獸裡邊找一個，一起代我管着倉庫進出。這樣兩個人互相照應着，也不容易出錯，你說是吧。”

也是。一邊一個，這樣不偏不倚，一碗水端平，哪邊也不會受委屈，陳曦的安排再公平不過。狼瓒說不上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隻能悶悶地應了聲是。

該辦的事辦完了，面前的人影卻黏在地上紋絲不動。陳曦頗有些詫異地擡起頭：“還有什麼事嗎？”

狼瓒牙關緊咬，糾結許久終于鼓起勇氣問道：“巫曦，要是下一批弓做出來，能先給我一把嗎？我願意多拿些糧食來換。”

陳曦“啊”了一聲，耐心安撫：“咱們部落人手一把弓，這是早就定好了的。我本就打算着免費給大家提供木弓，隻不過現在人手少、技術也不熟練，産量提不上來。慢是慢了點，但分到弓隻是時間問題，不用太過焦慮這個。”

陳曦頓了頓，疑道：“而且我記得，在下一批弓出來那幾天要給紫貂部落的草藥應該還沒處理完吧，就算拿上弓也沒時間練習，估計再往後一兩批時間才對得上啊。你也不是耐不住性子的人，怎麼突然這麼着急？”

狼瓒的表情猶疑不定，眼神也朝一旁的狼胡飄過去。陳曦了然，叫停狼胡，讓他搬着石塊先去學生那屋磨，等會再進來。狼胡也不含糊，拍拍臉抖抖頭上的灰，麻溜收拾好東西低眉順眼地出去了。

側耳聽着熟悉的叮當聲從學生的棚子裡響起，狼瓒的神情慢慢舒緩下來，陳曦也适時開口：“現在沒别人了，有什麼話都可以盡情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