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大力讓沉浸在貂獸與兔獸往事中毫無防備的陳曦直接以面搶地。好在天氣轉涼後陳曦換上了獸皮衣,厚厚的皮毛幫她緩了大部分沖擊力,這才沒讓她再次負傷。
鴉羽吓得翅膀一扇沖過來把陳曦攙起來,等陳曦站穩,又翅膀一扇沖過去把住偷襲者。站在一旁圍觀的紫貂獸們被這突發情況吓了一跳,短暫的慌亂後,兩隻貂獸反應過來,迅速沖過來按住了差點在這短暫混亂中被帶走的原先跪坐着的兔獸。
塵埃落定,陳曦終于看清了這個偷襲者的真面目,竟然是一隻看起來還沒貂杏她們年齡大的灰兔獸。這隻灰兔獸瘦的可怖,稀疏的毛皮遮不住像骷髅一樣突出的肋骨,渾身上下哪哪都細,卻隻有兩個地方大:
一個是由于身上不挂肉而顯得格外大的腦袋,另一個則是她鼓脹的肚子。
按住她的幾隻貂獸發現她這副樣子,都有些為難地松了手。趁着松手這一下,這隻大肚子小兔獸故意挺着肚子,像隻螳螂一樣支棱着将原來那隻大兔獸護在了身後。
陳曦的頭立馬針紮一般疼了起來。明明剛剛沒磕到頭,但她覺得視覺上精神上的沖擊比剛剛那一下帶來的沖擊更大。
大兔獸卻面露怒色訓斥道:“兔松!我不是說了讓你們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的嗎!為什麼不聽我的話!”
瞪着眼睛環視一圈,見貂獸們将自己圍的密不透風,再也沒有半點逃生的可能,兔松顫抖着憋了半晌,忽然大腳一跺,情緒失控般朝着陳曦破口大罵:“瞎眼猴子!你看不出來我們就想在這裡安安靜靜地呆着過冬,根本沒想害你們嗎!就你這樣沒本事看清是非,還當什麼祭司?心冷腸肚更狠,動不動就要打要殺,有你這樣的祭司,你們部落的好日子也過不了多久!”
猝不及防被這麼指着鼻子罵,陳曦懵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這隻小兔獸估計是潛伏在這裡有一會了,最起碼是聽到她說的砍頭呀、燒死呀那些話了。估計也是看她靠近,以為要傷害大兔獸,情急之下才撲過來把她踹到。
見與自己交好部落的祭司被這樣指着鼻子大罵,圍觀的紫貂獸們表情中收不住的尴尬,還沒等她們整理好破碎的表情,兔松的下一句已經追了上來:“還有你們這群懶骨頭!大白天的不去幹活,圍在這裡在這裡湊什麼熱鬧!湊在這裡是能給你們發肉嗎?看了這麼久,你們拿了多少啊?”
罵完了别人,小兔獸喘了口氣,這次聲音小了一些:“都怪鷹獸、都是他們的錯!要不是他們,我的肚子就不會這麼大,肚子不大,跑的夠快,我就一定能帶你逃出去的……可是現在肚子重,幹啥都笨手笨腳的,不僅沒把你救了,還……”
說到這裡,兔松的耳朵忽然直愣愣地立起,随即對着陳曦哐哐磕頭:“巫曦!您饒過兔刈吧!我是撞了你也罵了你,但你隻要治我的罪就好了!兔刈她什麼都沒做的!”
兔刈搖搖頭:“沒用的,我現在是探子……”
兔松不可置信地望着兔刈,最終狠磕了一個頭沖過來抱住陳曦的腿哀求:“我願意替她去死!我願意替她去死!兔刈有罪,我也有罪,那隻要殺兩個就好了!我肚子裡有一隻七個月大的小兔獸!她也算一條命!隻要我死了,就湊夠兩條命了!求求你們放過兔刈吧,她還有兩個孩子需要照顧,那些孩子是無罪的呀!她死了,那兩個孩子也活不下去的!”
“我……反正我也不一定活得了。幾個月後,要是幸運一點,我能撿回一條命,要是倒黴的話,我和我肚子裡的一個也活不下來,就算活下來,也沒飯吃、沒衣穿,反正我遲早要死,倒不如讓兔刈替我活,她活下去比我活下去更值!求求您了,看在孩子們的份上!看在母神的份上……”
小兔獸嘴上還在分析誰活誰死更劃算,眼眶裡卻已經擠滿淚水。怕兔刈發現自己的膽怯、又或是強說服自己一樣,兔松在快要因哽咽破音前止住話頭,用變了調的聲音清了清嗓子才說完一整句話。
她的性格堅強,但單薄的眼眶卻一點也不堅強,存不住的淚滴噼裡啪啦地往下掉。
過量的淚水似乎把陳曦的大腦也泡皺了一樣,竟然讓她回想起了藍星的往事。陳曦的親妹妹,現在正在青春期,跟眼前這隻小兔獸一樣大小。她的生命力異常蓬勃,精力旺盛,像隻皮猴子一樣上蹿下跳、像隻小牛般橫沖直撞,開心了就蹦,不開心就罵,從不受任何束縛。
但眼前的這隻小兔獸,雖然有小牛一樣的性格,卻沒有小牛一樣強壯的身體。本來身體已經像了無生機的枯樹,但她肚裡的孩子,不會體諒母體半分,依舊蠻橫地汲取着這隻小獸用來維持生命的全部力量。可即便是這樣幹枯的身體,居然還能再榨一榨,榨出如此多的淚水。
哪裡值得這樣呢?陳曦本來也沒想要誰的命,可對于陳曦來說那隻是一句激将的話,在兔獸這邊卻是決定她們生死的重錘。
陳曦再也維持不住冷面的形象,伸出手來輕摸兔松的後腦勺,安撫道:“别怕,誰都不會死。我們隻是對你們的身份和目的有些懷疑,但沒打算真的要你們兩個的性命。”
兔松還是小孩心性,情緒就像天氣一般,陰的快晴的也快。一聽不用死了,淚也不掉了,立馬興高采烈起來,沖到兔刈懷裡摟着她的腰嘻嘻笑。陳曦頓了頓,又開口道:“但你們必須如實回答我的每一個問題,不許有半句謊話!”
兔松點頭如搗蒜。
“鷹獸……什麼叫鷹獸讓你懷孕?”
兔松眨眨眼睛:“不是讓!是逼!本來我們從小跟姆姆、姐姐妹妹們一起住的,可是去年八月後,管我們的鷹主就不讓我跟姐妹姆姆們一起住了。”
“他們把我和跟我一樣大的姐妹關到雄兔獸的棚子裡,讓我們跟幾隻雄兔獸一起住。本來我們都挺不樂意的,但那幾個月裡鷹主不會用鞭子抽我們,我們也就住下了。雖然一起住很不習慣,但好在住的時間不長,隻用住到十一月初,我們就又能回去和姆姆們住了。”
沉默片刻後陳曦咬着牙問道:“你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