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無雲，月光毫無保留地鋪在地上。

陳曦擡頭望去。今天剛好是滿月，好在這裡的月亮除了看起來大一點之外，沒有其他異常。

前頭火光沖天，人頭攢動，等靠近了，陳曦才發現是幾堆篝火發出的光亮。

四個三人合抱粗的小篝火分别按東南西北的方向來等距離堆放，将一個巨大的五人合抱粗的石頭火塘圍在中間。篝火之間距離很大，狼獸和鴉獸來來往往，大緻一掃，陳曦估計這個部落的人數不會超過四百。

來的路上就有與狼莼夫婦相識的狼獸跟他倆打招呼，隻是夜晚光線朦胧，大家看不清狼莼的着裝。等篝火把衆人照的通亮時，狼莼新奇的褲子立馬成為衆人的焦點。

一隻比其他狼獸略矮一點的雌狼獸湊過來摟住狼莼的肩膀笑道：“真好看！這衣服是怎麼做的？快教教我們呀！”

狼莼回抱一下，随後退開幾步，将背後的陳曦推到前面說：“是猴曦做的，這件衣服叫褲子！你看褲腰和褲腳，都用繩子綁着，不僅不會卡尾巴，而且還能防蚊呢！”

狼獸們聞言将目光放在陳曦身上，很明顯陳曦的外表把他們吓了一跳，見狼獸們的反應不對，狼莼立馬圓場道：“猴曦是小時候被火燒了才變成這樣的。咱們都很難想象吧，平常陶罐做薄了被燙到都痛得要死，但猴曦不僅活了下來，還活的好好的！肯定是因為土地神憐愛她，所以一直保護着她呢！”

有了這個開頭，狼獸們也紛紛附和，氣氛緩和起來。大膽的雌獸甚至上手撫摸陳曦的胳膊，更有年長的雌獸哀歎陳曦的可憐。但有一隻年輕的雌狼獸靠近陳曦時，狼胡突然抽動鼻孔，興奮地嗚嗚起來，吓了大家一跳。

陳曦握住狼嘴，低聲詢問怎麼了，但狼胡表達不清，陳曦稍做安撫，同時跟那隻雌獸表達了歉意。大家從狼莼口中得知狼胡的情況，也都表示理解。身世的話題跳過，狼獸們紛紛問起陳曦褲子的結構來。

略矮的雌獸狼瓒摸摸狼莼的褲子，笑道：“猴曦，可以給我也做一件嗎？我拿紅肉跟你換！”

見陳曦點頭，其他狼獸也圍上來，這個要拿野菜換，那個要拿米換，不一會就排下十幾單了。陳曦苦笑道：“太多啦！這麼多褲子短時間内我做不完的，而且我們現在還沒住的地方，很可能明天就要再去流浪了。”

狼莼出主意：“這段時間你和狼胡就先住在我家附近吧！我家裡有多餘的獸皮，待會回去我們幫你紮個帳篷來住。明天我帶你去找後葵和巫月，隻要她們都點頭同意，你們就能在部落長久居住啦。”

交談不多時，篝火後傳來長鳴聲。陳曦順着聲音望過去，是一隻拄着木拐杖，嘴巴周圍一圈毛全白了的狼獸和一隻手握骨笛，身上衆多裝飾項鍊層層疊套的狼獸。這些項鍊有羽毛組成的，有尖牙組成的，甚至還有拴着一種奇怪灰綠色圓石的項鍊。

拄杖狼獸重重敲地三下，等衆獸皆靜後高喝：“灰狼部落的狼獸和鴉獸們！春天已經結束，食物充裕的夏天就要到來。我們部落的勇士們在春天的最後一個月内為我們獵到了衆多的野獸！這是一個好兆頭，好的開始也意味着好的結束！我們都希望，今年一整年裡，灰狼部落不僅能獵到更多野獸，更能采到更多野菜野果，種出更多谷子，生出更多強壯的小狼獸、小鴉獸！”

狼獸和鴉獸們振臂高呼，等呼喊聲稍微平息後，裝飾衆多的狼獸上前一步，大聲道：“為了慶祝這次捕獵，也為了感謝土地神的慷慨，向土地神求得更多的食物，灰狼部落在這裡向土地神祭祀！将祭品擡上來！”

話音剛落，兩隻狼獸合力提着一隻大筐走到中間的火塘前放下，站在一旁的狼獸将筐中的東西繞着火塘邊緣碼開。隔着層層高大狼獸毛茸茸的腦袋，陳曦伸長了脖子，也隻能依稀看到是幾堆形似雜草的寬葉植物、黃色的圓形果子、以及黃色和白色的顆粒。

陳曦推測他們擺放的應該是小米、杏子一類的食物，至于那些在日常生活中從未見過的雜草，她一概不知。

等筐中的食物全部擺好，三隻牛高馬大的狼獸擡着一隻比雙人床還大的黑毛野豬走上前。黑豬的四肢被草繩緊緊捆起，嘴邊粗長的獠牙從根部砍下，隻剩兩根短而秃，毫無任何危險性的斷牙，現在隻有氣無力地顫着腰間肥肉，緩緩呼吸。巫月從腰上解下石刀，在黑豬脖子上一劃，原本安靜的豬猛地開始掙紮，一邊嚎叫一邊亂蹬。

巫月揮手，一旁的狼獸迅速撲上去按住豬的四肢。

不知是因為刀太鈍，還是皮太厚，巫月如拉鋸版在豬脖上的刀口處割了好幾下，才有鮮血噴出。肥豬發出凄慘的嚎叫，四肢本能地撲騰，想要掙斷草繩，但在衆獸的壓力下毫無希望。直至咽氣，肥豬都沒有閉上充滿仇恨的眼睛。

巫月從一旁弓腰候着的狼獸手中接過一隻黑色陶碗，抵着豬脖上的傷口接了一碗豬血，一口飲下，又接了一碗給後葵。後葵吞下後，指了好幾隻狼獸和鴉獸，讓他們走上前來，而這其中就有狼瓒。狼瓒挺起胸膛，嘴角上揚，看得出來得到巫月和後葵的認可是一件多麼值得驕傲的事。

被叫到的獸走到肥豬前，直接伸手接了一捧豬血，就着手掌咕嘟飲下，随後振臂高呼，圍觀的獸們也激動起來，跟着他們嚎叫。

陳曦看着他們被豬血染紅的嘴巴和大笑中亮出的帶着血絲的白牙，不由得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