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最後的最後,滂沱大雨還是将他們倆都齊齊淋成了落湯雞,因為校服外套不防水。
當天晚上,風一吹就倒的孟舒禾果不其然地發起了高燒,孟蓉在床邊守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因為孟舒禾當天晚上一直在說胡話:“媽,我是不是你的累贅?”
“媽媽,我不想當你的累贅,對不起。”
孟舒禾整個人昏昏沉沉,隻記得孟蓉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她手背上,她哽咽道:“對不起,書書,是媽媽錯了,媽媽不應該對你說那樣的話,是媽媽的錯,你不是媽媽的累贅,不是拖油瓶,你是媽媽的寶貝。”
後來孟舒禾才知道,因為他們倆很晚都沒有回家,兩家人都要急瘋了,但最後的黑鍋,是時珩背的。
時珩面對家長的質問,撒了謊:“是我拉着孟舒禾陪我去出去玩,才淋了雨,回家晚了。”
聽說後來,時珩被他爸媽揍了一頓。
但當時孟舒禾躺在床上發着高燒,對此一無所知。
因為生病,孟舒禾第二天請了假,沒去上學。
傍晚的時候,時珩拎着書包,出現在孟舒禾的房間裡。
彼時孟舒禾正躺在床上,夕陽的光影透過窗戶,照亮空氣中的星點浮塵,孟舒禾半靠在床邊,正望着上下浮動的顆粒出神,一道身影籠罩下來,将夕陽遮掩得幹幹淨淨。
時珩趴在孟舒禾床邊,雙手撐着腦袋看她:“孟舒禾,你可真厲害啊,我都把校服外套給你了,你都能發燒。”
孟舒禾額前還貼着退燒貼,稚氣未脫的臉頰帶着病殃殃的蒼白,她直直望向時珩,問:“你是不是被叔叔阿姨罵了?”
時珩:“不是很明顯嗎?”
孟舒禾低聲道:“對不起。”
時珩幫她把作業拿出來,他滿不在乎:“是我自作主張跟着你的,你和我說什麼對不起?”
明明一切都是因為她,但時珩卻替她背了黑鍋,遮掩了真相,替她免去責罵。
隻是孟蓉最後還是得知了真正的來龍去脈,将自己關在房間很久。
等到孟舒禾病好後,孟蓉就重新換上了利落的小西裝,再也不打算當隻依附丈夫的全職貴婦,而是選擇重返職場,繼續在時尚圈厮殺。
而孟蓉曆經多年,也終于在時尚圈重新爬到更高的地位,那些看不起她,自視清高的豪門貴婦也漸漸沒了挑剔她的地方,對她母女指點的聲音也漸漸消失在生活中。
當一個人足夠強大優秀時,有了立足的底氣,也不會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孟蓉也是如此,她努力工作打拼,變得自信美麗,光彩奪目,再也不是那個患得患失,每天費盡心思讓丈夫滿意的全職貴婦。
事到如今,孟舒禾再回想這件事,好像就是一切的開始。
之後每當孟舒禾想要嘗試一些家長不允許的事情,時珩都會主動充當她的同謀,和她一起大逆不道,最後将責任全部往自己身上攬。
她永遠都是那個娴靜的乖乖女,行為舉止堪稱模範,而時珩永遠是那個跳脫頑劣的存在,“強迫”孟舒禾和他一起胡鬧,家長也覺得頭疼。
漸漸的,她和時珩幹的壞事多了,和對方有了默契,他們開始擁有隻有彼此才知曉的秘密,也慢慢搭建出一個獨屬于他們兩人的小小的特殊世界。
隻是後來,因為她,她和時珩這個小世界徹底分崩離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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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珩帶她去的地方并不是那種喧鬧的酒吧,而是很安靜的清吧。
酒吧裡光線幽暗,正放着舒緩的音樂,裡面卻沒什麼人,隻有調酒師在擦拭着酒杯,看到時珩,立刻打招呼:“時珩。”
“我不喝。”時珩拿過菜單,意味深長,“是我身邊這個失戀的人喝。”
時珩看了眼腕表,随後看向孟舒禾:“隻能喝一杯,喝完就送你回家。”
孟舒禾剛剛拿起菜單,時珩的手機亮起,他看了眼屏幕,說了句“我去接個電話”,就離開了酒吧。
望着時珩離開的身影,孟舒禾問調酒師:“他最常喝的是哪一種?”
調酒師一愣:“時珩嗎?他常喝的是瑪格麗特。”
孟舒禾将菜單阖上:“那我就要這個。”
很快,調酒師調了一杯淺黃色的瑪格麗特,遞到孟舒禾面前。
酒液的氣泡緩緩上浮,孟舒禾先是淺淺啜飲一小口,入口便是青檸的酸澀和酒的辛辣,嗆得她咳嗽了兩聲,眼眶迅速泛起水霧,那雙小鹿眸濕漉漉的。
确實是時珩喜歡的柑橘調,苦澀發酸,就和她現在的心情一模一樣。
孟舒禾止住咳嗽,緩了過來後,卻端起高腳杯,直接一飲而盡。
調酒師被這一舉動吓到,正想要阻止:“哎妹妹,這酒底數不低,你慢點喝……”
但為時已晚,孟舒禾已經将高腳杯的酒喝盡,冰涼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孟舒禾再次被酒的辛辣嗆得連連咳嗽,這次連帶着臉頰都泛起绯紅。
“我還好,”孟舒禾笑了笑,濕漉漉的眼眸卻像是水洗般,黑潤明亮得驚人,“不好意思,我可以再要一杯一樣的嗎?”
這一刻,隻想讓自己徹底放縱,她迫切想讓自己腦子陷入混沌,隻有這樣,她才會不再去想那些讓人傷心的事。
但酒精确實有麻痹神經的作用,在孟舒禾連喝三杯瑪格麗特後,酒意開始上頭,腦子升騰起一種奇異的快感,好像在一點點侵蝕模糊她腦中的記憶,讓她腦子短暫陷入迷茫的空白。
等時珩接完電話回來,孟舒禾整個人像是蔫吧的小白菜,有氣無力地趴在吧台上。
而她面前已經擺着兩杯空掉的雞尾酒杯。
調酒師表情有些一言難盡地看向時珩:“你帶來的妹妹有點猛啊,居然一下子喝掉三杯瑪格麗特。”
時珩收起手機,被孟舒禾的豪邁喝法被氣笑了:“孟舒禾,你可以啊。”
但孟舒禾沒有回答她,隻是動作有些遲鈍緩慢的轉過頭,喃喃道:“時珩,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
時珩頓了下,随後拉過高腳凳,直接坐在她身邊,他長腿交疊,托着下颔望着她,揶揄道:“你現在才知道自己傻?”
孟舒禾垂着眼,直勾勾地盯着空掉的高腳杯,眼神卻沒什麼焦距:“我真的,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她的眼眶霎時紅了,眼淚要落不落:“明明之前的他,是個光風霁月的人,是個很溫柔的好人,但我好像,隻是看到他僞裝的面具。”
這個他,顯然是指岑遊。
時珩隻是沉默,那雙好看的桃花眸半垂着,似乎在想事情,沒有說話。
孟舒禾低聲道:“時珩,對不起,情書的事,是我的錯,我真的很抱歉。”
她的聲音很軟很輕,還能聽出很細微的顫抖。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時珩把玩着手中的手機,一下下轉着,他漫不經心道,“即使當時沒有這件事,也會有其他事,我們的關系注定要走到那一步。”
孟舒禾顯然沒有幾分清醒,她隻是怔然問:“為什麼?”
“因為你隻是把我當成朋友,你對我沒有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