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俞氏剛開門,門外有一個小厮,說顧少爺讓他來給魏姑娘送東西。
俞氏一聽是顧少爺,就猜着應該是那日在高家酒宴上遇到的顧霆,當即就要拒絕。
但那小厮說,夫人,您若是真為魏姑娘好,就請收下,這東西對懷孕女子的滋補是最好的,魏姑娘白日裡給人看病,晚上還要熬夜碾藥,長此以往她的身體受不住,她腹中的孩子更要受影響。
小厮伶牙俐齒,說了許多,竟字字句句都好像在說,若是俞氏不收下這東西,那就是虐待自己閨女,不是個好娘親。
但俞氏還是猶豫,她說,不然等我問問妮子……
小厮卻撲通給她跪下了,直央求說,夫人,您就收下吧,不然我們少爺要把我嘩啦嘩啦賣去青樓倒馬桶啊?嗚嗚,我這輩子能不能過好日子可都指望夫人您的善心了……
說着,竟還擡起袖子來,在眼睛上又擦又抹的,結果一雙眼睛給揉搓得幾欲紅腫了。
俞氏是個鄉下本分婦人,向來以誠待人,哪兒想過有錢人家的小厮那心眼子也多的很,見小厮說的如此可憐,不忍心,就收下了。
她一接過裝東西的籃子,那小厮逃命似的撒腿就跑,轉眼沒影兒了。
哎,你……
俞氏低頭看那籃子,怎麼都覺得接了個燙手山芋。
現在看魏大妮以為燕窩是高家送來的,雖說不太高興,但也沒再說什麼。
俞氏的心撲通一聲落了地。
從裡屋出來,俞氏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忙着去做事了。
連着兩天,燕窩粥,參湯,俞氏變着花樣兒地給魏大妮滋補。魏大妮喝了之後,果然覺得身體不再那麼疲乏了,做事診病都精神十足的。
不過,這兩日東馬村倒是有了一些騷動。
族長魏運來在斯歌爾城經商的大兒子魏耀江,南下置辦貨物被人給騙了,騙子玩的是仙人跳。這種騙術往往是男女搭檔騙錢害人的,先是女子勾、引好、色的男子,将其騙到事先準備好的地點。等被騙的人對女子做出親密舉止時,她的同夥就沖進房間,自稱是女子的丈夫或者是親哥哥,或者冒充是衙門的差役,将被騙的男子控制,被騙男人為保住面子免遭皮肉之苦,就會将身上的财務都交出來。
魏耀江沒有錢買船票回來,沿街乞讨兩個多月才回來,但回家就病倒了,魏大妮得了信兒,親自去看了,診斷結果不太好,魏耀江被騙,又在路上行得艱苦,身心俱疲,加之急火攻心,所以病入心,已然是不久于人世了。
魏運來一家聽了,如遭雷擊,尤其是魏運來,恍惚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
魏大妮并不知道,她前腳離開了族長家,後腳王婆子就去了,她在魏運來跟前說了很多話,聽了她的話後,魏運來的臉色越來越黑。
魏大妮回到家,魏憨子正在院子裡跟俞氏喜滋滋地說,這是木匠按照妮子所畫的圖紙做出來的播種機,這種播種機啊,可以一邊打壟,一邊播種,一舉兩得,以後咱家種地可省事了,你們都不用去下田,我一個人就把地種得妥妥的……”
上午,村裡的木匠魏大剛把制作好的播種機送來,純木頭打造,隻是在打壟的部位安裝了鐵器,這種播種機一個人推着能播種,兩個人一人推,一人在前頭拉,效率更好。
魏憨子就扯俞氏去找了塊空地試驗過了,太好使了,事半功倍不說,還解決了他們家沒養大型牲畜的問題,以後他們翻地播種再也不用去求有牲畜的人家幫忙了。
看着俞氏兩口子高興成那樣,魏大妮笑了。
他們家人高興,但族長家裡卻亂成一團。
魏耀江的病情剛緩和下來,他們家的閨女魏珍珍就出事兒了。
她也未婚先孕了,她有一個情郎,是鄰村王裡正的兒子王自力,兩人端午節去城裡看賽龍舟,耽誤了時間,回村時天下雨了,他們躲避進土廟,在那土廟後頭,一男一女,幹柴烈火的沒把持住,就發生了不該發生的。
一個月後,魏珍珍懷孕。
魏運來從他娘子嘴裡得知真相後,把閨女好一頓臭罵,罵她壞了魏家的風水。
魏運來兩子一女,這魏珍珍就被他們兩口子當成掌上明珠來疼護的。
如今閨女吃虧了,這個虧吃得見不得人,魏運來氣個半死,跟老伴兒商量了一晚上,還是決定去找王自力,問他什麼時候娶珍珍,耽誤太久,珍珍的肚子月份大了顯懷了,那外頭說話就難聽了。
沒想到,魏運來去王家一看,心拔涼拔涼的,王自力那小子竟于三日前跟城裡開酒樓的一個富戶家的女兒成親了,據說王裡正在村裡大擺宴席幾十桌,顯擺兒媳婦帶來的一堆又一堆的嫁妝。
魏運來氣得在王家大鬧一場,把王自力打了。
這事兒就三裡五村地傳揚開了。
從魏珍珍出事兒後,王婆子往魏運來家跑的趟數就更多了,她又把她的黑丸子帶去了,說是吃下了她的黑丸子,那保準把魏珍珍的麻煩解決掉。
然後全村人都能聽到從族長家傳出來的,魏珍珍那歇斯底裡的痛呼,王婆子又給她吃了一顆黑丸子,魏珍珍硬生生地疼暈了過去。
族長娘子心疼閨女,剛要問王婆子,怎麼服下藥閨女反而暈過去了,卻見魏珍珍的褲腿那裡流下了血,血流了一地。
王婆子瞥了一眼,說,你女子的問題這不是解決了嗎?
族長娘子自然知道,她所說的解決,就是給珍珍堕了胎了。
她雖然心疼閨女受着罪,可想想,王家不肯娶珍珍,珍珍也不能把孩子生下來啊?那魏運來這個族長的臉往哪兒擱?想了想,隻能是長歎一聲,作罷。
王婆子那邊又擺了供桌,上了供奉,拿着她的桃木劍在魏運來家裡裡裡外外地揮了一圈兒,還振振有詞道,妖魔鬼怪全離開……
妖魔鬼怪有沒有真的離開,誰也不知道。
但當晚天忽然下起了大雨,大雨傾盆,跟有人站在天上直接拿了水桶往下倒水似的,很快,東馬村街上的就都是水了,水從門縫裡,門檻的空洞處,一直湧進了院子,再湧進了屋子裡。
魏大妮在現代社會也沒看到過如此大的雨,似乎是誰拿了棍子,把天捅了個窟窿似的。
她讓魏憨子把家裡最結實的一張木桌子搬出來,放在整個家裡地勢最高的地方。然後魏二丫,魏三妞,小石頭都坐在了那木桌子上,看着從天而降的大雨,吓得戰戰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