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是人們唯一能認得他的标簽,所以粗犷一點也沒關系,野獸腼腆笑笑,又覺得不太對,家入硝子……是不是話有點密了?
“沒多餘頭盔,先上車。”
他默默拿下假發片,坐穩後,在家入硝子彈射起步的瞬間血壓狂升。
一盞車燈在前,肥大的輪胎碾過公路,風聲呼嘯,直到駛入市區才減弱。摩托車靈巧地繞過轎車,等綠燈時,野獸胸脯起伏,驚魂未定。
路人投來狐疑目光,是在想後座是個秃頂大叔很違和的事吧,野獸深情頹廢的目光閃動綠燈,不管怎樣,這是電視劇裡才會有的場景吧。
還真是受不了呢。
摩托車駛入涉谷區,停車位難找,家入硝子不急不忙地停在門面極小的居酒屋面前。
路邊抽煙的中年男人一臉正氣,身姿挺拔,野獸常和刑事打交道,笃定這個男人是便衣警察。
男人注意到他們後,掐滅煙頭走近。
“我們換個地方吧。”
野獸扭頭,眼睛延後跟随,瞪圓了落在家入硝子身上。
不,是千石飛梅。
藏在頭盔裡的紅發散下,略有淩亂,沒影響她激動的心情。千石燦爛笑着,拍拍皮椅滿意道:“好車。”
“沒遇到交警吧?”
中年男人熟稔地和千石搭話。
“我有遵守交通規則的哦。”
兩人自顧自說話,野獸反應過來自己被騙,真正的家入硝子……至少在熄燈前正常,從熄燈到摩托車亮起三十秒,按照家入的習慣,會不小心踢到門口垃圾耽誤一秒,下到一樓需要二十六秒,似乎能花上三秒時間點火,但是,垃圾呢?走到垃圾集合點要一分鐘,家入硝子今天不可能不去倒垃圾。
因為明天是非收集日!
家入硝子還在筵山範圍,難以保證安全。他連忙拿起手機通報,中年男人的話頭轉向他:“先生,邊喝邊聊吧。”
“千石同學,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隻是硝子姐有其他事情要做。”
“你也知道,我的體術還不錯。”
高專之寶遇害,高層對此緊張不已,派出保護的術師實力必定不凡。他雖然術式拉胯,但體術卓越,在一級術師中,除了頂尖的日下部和宇佐美,他可與七海齊肩。
所以,挑釁他人品可以,但是拿他的工作忽悠他,盡管對方是學生,他也會毫不留情地在直接動手。
念及千石飛梅和他是同擔的情分,野獸率先提醒道。
“所以呢?”千石擺擺手,無聲安慰警惕起來的加藤麥。
“你隻不過和硝子姐來喝酒而已。”
語罷,術式啟動。
過于注重自己體術的人,會忽略對手的特殊術式。
野獸雙眼呆愣,此時的他頗像剛離婚的深情男人,正适合來買醉。他垂下手,僵硬地邁腳走進居酒屋。
加藤麥咋舌:“審訊的時候有你就方便了。”
“正好我在高專負責這塊。”千石撫弄淩亂的頭發,“人在裡面吧?”
“嗯,你千萬别喝酒啊,完事打電話,我就在附近。”
“知道了。”
千石飛梅目送加藤麥駛離摩托車,對他突然的強硬有些不适應,要說已經把她當親妹妹看待,才說出老哥會交待的事情的話,這理由有些牽強。
寫着居酒屋大字的白燈籠緩慢旋轉,三五男性成隊走進,街道上的路人形形色色,無一例外都是來找樂子。
她暗想,真怕她喝酒不至于選在這裡。
推開木門,煙酒混雜的氣味撲面而來,觥籌交錯在她進來時減弱了一瞬,千石掠過一張張驚詫的臉,意外發現年輕女性也不少,看見吧台的野獸一杯杯地喝酒,最後鎖定在角落惆怅的黑田守一。
黑田守一套着黑色舊夾克,胡子邋遢,抱着手臂窩在木椅裡。
兩人桌上各有一杯生啤,黑田自己的未動一分,另一杯底部空留泡沫,還有新上的中杯橙汁。煙灰缸裡煙頭不少,是加藤麥常抽的七星。
千石于他面前落座,黑田都不曾感知她的存在。
家入硝子的手術沒有問題,黑田守一預後良好,四肢健全,除了在停屍房裡睡的久了一點,或許是給人腦子凍壞了?
周圍人的目光一直跟着自己移動,千石不自在,此刻矜持起來,垂眸假裝咳嗽。
“咳,嗯?”
叫來服務員,她指着面前的橙汁,“這裡有根頭發,黑色,不是我的。”
“如你所見,也不是我的。”
服務員小哥頂着一頭紅發,态度十分嚣張。千石飛梅驚訝擡頭,即使隔着口罩,也能想象加藤哉笑爛的臉。
“你怎麼染頭發了?”
“東方神起的紅海哦,我好像有邀請過你吧,可惜你錯過了一場盛宴。”
“那你還真是青春,話說學校裡不允許吧。”
“所以被麥哥趕出來掙染發費啊。”
加藤哉快速瞟了一眼背身處理烤串的老闆,壓低聲說:“也是因為有我在生意才這麼好,看到那些年輕姑娘了吧。”
千石汗顔,“不管怎樣,有頭發是事實,我要退錢。”
“這可不是普通的頭發,它來自神出鬼沒的普魯尼亞果凍草,增添風味的。你隻需要多付我一千日元的小費,就可以享用了。”
“加藤哉,你要不要臉啊。”
一隻瘦削的手伸到兩人面前,指頭間夾着一張綠色鈔票。
“我,請這位小姐,麻煩你,換一杯。”
千石飛梅對上黑田守一死水般的眼睛,他勉強扯動嘴角微笑,朝她點頭,動作僵硬像木乃伊。
加藤哉譏諷道:“見到美女就不裝死了?”
老闆的目光看過來,他立馬彎腰:“是,馬上給你換成梅酒。”
搭着毛巾的手欲要擡走橙汁,杯口被千石按住,她把煙頭悉數倒進,仰頭龇牙笑着:“就橙汁,麻煩你了,服務員小哥。”
口罩讓加藤哉的眼睛更銳利,千石隻感覺自己像數學題一樣被他無情盯住,随後加藤哉一甩紅發,聽一片小聲的驚呼,才揚長而去。
“見笑了。”
千石飛梅從口袋裡摸出支票,推到桌子中間,“事情你也都知道了吧,你清醒後法院會強制執行刑罰。被害人家屬那邊态度很明确,如果你能積極賠償并且道歉的話,說不定能重新量刑。”
黑田守一将手腕搭在桌緣,袖口黑得發亮,錯覺有一隻無形的手铐将他禁锢。他習慣性含胸低頭,昏迷大半年,加上醒後性情大變不愛說話,他的嗓音像是鋸子來回拉扯,嗡氣道:“已,已經......我是死刑。”
“辯護人不管你嗎,實在不行換一個,難道你想死?”
“沒,是國選的,我沒錢,我,不想死。”
“這裡面的錢夠你賠了,是合法的,準确來說,是教主退回的香火錢和感謝金。”
“感,感謝?”
“是感謝。”
千石飛梅雙手交疊放置腿間,身體前傾,頭發随颔首動作遮擋她半張臉,誠懇道:“十分感謝你的默默付出,請不要有任何壓力地收下吧。”
餘光落在顫抖着按住支票的枯手上。
黑田守一快速掃了一眼金額,呆滞的瞳孔縮小,他緊張地擡頭四望,拉開夾克把支票貼近胸膛。
“就,就這麼多嗎?”
“你給的香火錢也沒多少啊。”
“胡說,我......”他又馱着背委屈起來,“我被威脅,才貢獻的香火錢。”
“那是賭博來的吧。”
“是合法渠道取得的财産,被夏油傑,哄騙完了。”
“不,你是自願的。”
“沒有證據!”
千石飛梅警惕地觀察黑田,他渾身顫抖,嘴唇哆嗦,“我當時精神就不正常了,是夏油傑!”
“證據?”
千石的手肘搭着扶手,眼神變得冰涼。
黑田守一拿起生啤猛灌一口,泡沫沾上胡須,嗓音像是上好油的齒輪,逐漸聽出老奸巨猾的本性,“你是盤星教的人?”
“算是吧。”
“你叫什麼名字?”
“打擾了,橙汁一杯,小姐慢用哦。”
千石飛梅手腕晃動,驅趕加藤哉趕緊走,眼睛一寸不離黑田守一。
暖光照在她的紅發上,挺秀的鼻梁一側落下陰影,睫毛未動,一絲注意力都不施舍給加藤哉。他啧聲,隻能招呼其他客人。
顔色還是不太像啊。
千石遲了幾秒才回:“千石飛梅。”
“你的辯護人是誰?”
“日車寬見。”
怎麼感覺在約戰......
鮮榨的橙汁還有果粒沉澱,在煙酒氣味充斥的屋子裡撐開一陣果香,千石飛梅舉杯,“謝謝你請客了。”
雖然說請客野獸術師,收支平衡來着。
話題到此結束,角落氣氛沉悶。
不久,現場舉杯歡呼,高懸的電視畫面重播進籃的關鍵時刻,黃色戰服的運動員滿場奔跑慶祝,承載希望的籃球上下彈跳,孤零零地滾落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