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莫裡茨坐在廢棄舞台的觀衆席邊喝咖啡。
今天的他穿着一條深綠色的複古印花西裝,西裝裡下的條紋寸衫領口系着一條黑色的領帶。他扶了扶圓框眼鏡,扶着手邊纏繞着觸手的紅手杖,金色的龍眸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前方死氣沉沉的舞台。而他那雙巨大的龍翼與黑色的龍尾拖在他身後的紅絨布的座位上,這未開燈的劇院幽暗陰森,猶如一場葬禮。
"早。"
克洛莫裡茨開口,他擡起龍爪,上面的深色的祖母綠戒指在灰色的舞台上發光。
"呵呵,早上好。克洛莫裡茨……不,親愛的偵探。"
一聲熟悉的問候從舞台背後的靈柩中傳出。那聲音缥缈動聽,就像山谷裡飄蕩迷霧中的翠鳥的啼鳴。随着慵懶的尾音落下,前方舞台聚光燈閃爍,血紅的幕布嘩啦一下落在發黴的木質地闆上,四周的小提琴伴随着升高的台面開始演奏,頭頂上的白月光和代表着苦痛的玫瑰在舞台上一起鋪開。
“你好,梅爾特裡。”
克洛莫裡茨點了點頭,作家的舊書桌在玫瑰中央緩緩顯露,最終停在舞台的正中央。
"迄今為止,我收集到了一些關于你的信息……"
由克洛莫裡茨扮演的偵探終于踏上了舞台。他的約爾德男高跟踩過玫瑰花叢,最終停留在桌下椅子前。
"你好,偵探先生。"
梅爾特裡的身影在桌上晃動,他用模糊的手指按住桌邊纏繞在懷表上的紅玫瑰,舞台瞬間變成了一個裝着白色吊扇的黑咖啡館。
"我們先從《死亡之舞》開始吧。"
克洛莫裡茨坐在他的對面。随即克洛莫裡茨取下圓框眼睛,低下頭從西裝口袋裡拿出一枚金框單片鏡别在臉上,龍尾在白色的瓷磚上搖晃。
"當然。"梅爾特裡将手放在桌子上,那張美麗絕倫的臉連同長而卷的金發在咖啡館的陽光中流動,"随你喜歡,大偵探。"
克洛莫裡茨扶了扶金框眼鏡,黑色的龍角動了動,他翻開《惡魔之書》,上面赫然顯現出一行紅字:
血海中的死神翩翩起舞,小鎮裡一片荒蕪。
"這可不像是你的作風呀,梅爾特裡。"偵探閱讀着紅字下面的文字:
第一行:你被玫瑰手槍打爆了頭,鮮血直流。
第二行:你被獵犬利齒刺穿了胸,血流幹了。
第三行:你被獵犬利爪拍碎了頸,沒進血海。
"哦?"梅爾特裡撫了一下金色的绻發,他雙手放在桌上,底下黑色的馬蹄靴摩擦着地闆,"在你看來,我的作風應該是什麼樣的?"
"以我對你的了解,我覺得你更喜歡對受害者采取緩慢折磨的方式……"偵探仔細地讀着書,黑色手套撐着下颚,"在死亡之舞中,你的手段既直接又殘暴。"
"是這樣嗎?"梅爾特裡輕笑,紅眸眯起,"從某些角度來說,你比那位公爵還要了解我一些。第一章是因為我剛剛有了意識。你知道的,那個孩子的失憶延緩了我的蘇醒,加上前一位偵探對我實施暴行,我能活着也算是萬幸。而在那個孩子從神官的懷抱中蘇醒後,我花了好大力氣才喚起他零碎的記憶。"
"所以你在設置舞台的時候也讓其他人失去了記憶,并且把他們的記憶埋藏在"凱恩"所寫的書中,也是一種喚醒凱恩記憶的手段嗎?”偵探挑眉,"比如"助手"和"執事"?"
"是。"梅爾特裡贊許地點點頭,"這樣讓舞台設計更有意思一些,不是嗎?就如你們所期盼的一樣,劇本正在照常進行。"
“你成功嗎?”
“哈哈……”梅爾特裡笑了,“他最後不是想起來了他為我做的一切嗎?瞧,他多可憐!被一個惡魔耍的團團轉!”
"真是十分有趣的劇本。"偵探也和他一齊笑了笑,"此外,我發現你對獵犬與神官格外包容。你讓死神帶神官走,并且利用他把消息告訴我(即偵探瑞德),這又是為何?"
"啊。"梅爾特裡的紅眸凝視着偵探臉,馬蹄靴敲着地闆,表情仍然從容不迫,"我很喜歡約茲納爾先生,他總能給這個舞台帶來驚喜……老實說,神官退場讓我感到有些遺憾。你不認這麼為嗎?"
"誰叫他不守規矩嘛。"
"哈哈哈,這樣說也沒錯。"
“他們之間的關系算是你這樣安排的理由之一嗎?”
“噢。”梅爾特裡反問,“卡斯戴維不是一直想見他嗎?”
如魚鱗般的陽光撒在他們的肩上,幾隻觸手用它們濕黏的吸盤端着盛滿熱姜餅的白盤,搖搖晃晃地端在他們中間的桌子上。
"你說,那條龍該不會在姜餅裡放巫藥吧?"
"那不至于。"偵探吐了吐分叉的舌頭,"如果他想毀約,隻需要把那個藏在舞台背後的棺材闆敲碎即可。"
"啊,我可希望他能這樣辦,畢竟個棺材闆裡封存的可是偉大的維多利亞!”梅爾特裡的金發垂在胸口上,他撐着頭,紅潤的嘴唇微翹。
“大言不慚。”偵探笑着扶了扶眼鏡,“那我們繼續……你這麼一提,我忽然很好奇,在舞台中,你會怎麼介紹你自己呢?”
“我們就是我們吧?”梅爾特裡說,“我們潛藏在你們的夢境之間,腦海深處。當你們将我們創造出來的時候,我們将喚醒你們靈魂深處的最醜陋的欲望,并招誘你們實施行動。大多數時候,就如文學作品書寫的那般——你們會與我們同流合污。”
"那也說不準。"偵探挑眉,他低了低頭舌頭掃着嘴唇,"說到底,你們也是我們思想的附屬罷了。唔,比如類似于投影儀的原理吧?”我們是膠片,而你們是放映機。"
"你這麼理解倒也沒錯。"梅爾特裡的睫毛在陽光下煽動,"偵探,我有必要提醒你——隻有膚淺的人才會抑制自己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