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但是能聽見。”瑞德重複着這句話,黑白的夜莺在屋内盤旋。
随後便是一陣沉默。片刻,瑞德再次開了口。
“好吧。那我們來談談正事。”瑞德摸着鼻子,狼耳動了動,"有幾個死者也居住在你的附近,你在夜晚或者白天有沒有聽見四周的聲響?"
“沒有,我睡的很安穩。”芙洛缇拉摸着頭發,“不然就是在醫院裡。”
“醫院?”瑞德看着瓷碗中的布料碎片,"這些裙子是您的食物嗎?"
"是的。"芙洛提拉低了低頭,空洞的瞳孔照着面前破舊的窗簾,"除了血和用蠶絲做成的裙子,我什麼也不吃……他的收入都給我買布料和營養液了。"
"醫生治不好嗎?"
芙洛提拉笑着搖搖頭。
"哦,那可真是遺憾。"
瑞德垂了垂眼睛,他摸出筆記本,紅茶的香味還在他的唇邊停留,午後的風卷着百合花香,闖進了這座靜默的老房子。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不去跟你的哥哥一起住你呢?”
“我以前去過船上。”她繼續說,“但在船上難以站穩,海風吹得叫我頭疼。我的哥哥在調酒的同時還要照顧我……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瑞德咋這嘴,狼眼打量着眼前這位有異食癖且眼盲的姑娘。
“你真關心你哥哥。”瑞德拿出着金框眼鏡,“那你有沒有想過要離開這裡去更遠的地方治療呢?”
"啊。"芙洛提拉笑了笑,後面破舊的桌布上擺滿了裁下來的裙子。它們靜靜地躺在房間各地,五顔六色的布料就像一道道五彩的疤痕,烙在她脆弱的靈魂上,"暫時沒有。”
瑞德擡起眼睛。
“為什麼?”
芙洛缇拉的眼中流出一絲顫栗。
“因為在阿斯特彌,人人都向往死亡。”
"你知道……做殺手這一行的人,在外人眼裡都是冷酷無情的怪物。在外人眼中,他們兇殘恐怖,為錢獵殺同類,是不折不扣的危險分子、社會的渣滓。"該隐喝着血腥瑪麗,"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偶爾某天厭倦後,就想金盆洗手去别的地方遠走高飛。"
"對,是個殺手都會這樣。"
約茲納爾挑眉,金眸望向遠方的教堂。
"患了白化病的白夜莺也不例外。幹了幾年後,他厭倦了殺手的工作,逃離了組織。後來因為妖族的身份不幸被貴族所捕,淪為了貴族的奴隸。不久後,那貴族因為販賣違禁品被告,他便成為了貴族的替罪羊上了法庭。若不是他與熟人托了些關系,他現在恐怕還在牢籠中服刑呢。”
當該隐說到熟人的時候,眸中閃過一絲憎惡。
“啊哈,我記得。”約茲納爾點了一根煙,“雖然那個時候我和他算是敵對關系,但不得不承認他怪可憐的。”
“等他從法官的審判錘之下逃出來的時候,他所剩下的隻有一副殘破的身軀,還有一把鏽得厲害的鈍刀。"
他講着講着,酒吧的座位開始發光,木質的桌子散發出一股濃烈的皂香來。船隻搖晃,陽光顫抖。
"然後他以前的組織仇人找上門來,把他逼上了絕路。"
約茲納爾補充道。
"後來,他遇上了惡魔,那個惡魔願意賜予他一個美麗的夢和一個暫時的避風港,而代價僅僅是他需要參演由惡魔編寫的荒誕舞台劇。”
“我猜他不想接受,但他别無選擇。”
約茲納爾吐出白色的煙圈來。
“是的。”該隐的白發搖晃,船中的陽光晦暗,“可當他進入舞台的時候,他發現他自己以前死去的妹妹回來了——雖然是有另一個演員扮演的,但是在這裡他可以無憂無慮地歌唱,還有一艘漂亮的、可以開往任何地方的遊輪。"
"是啊,簡直就像夢一樣。"
約茲納爾紅發映着陽光。船底下海浪随着陽光翻湧。他吸着煙,杯中的紫色酒液灑出杯壁,打濕了一小塊紅木吧台。
"沉湎美夢也沒什麼不好的,對吧?"該隐自言自語,“即使它是虛假的。”
留聲機的唱片仍然在轉動,水上酒吧再次搖晃。
"但很遺憾。"該隐搖了搖白發,他瘦弱的手端起了猩紅的液體,"因為他心底非常明白:他的妹妹根本沒有複活,而他的輪船也根本駛不向遠方,在這個為被惡魔撰寫的故事中,他是個可有可無的配角。這個舞台也是他另一個囚籠——至少現在是。"
"喔,你講完了嗎?"
約茲納爾慫慫肩,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約茲納爾,你不打算替組織收債嗎?"該隐紅眸望着他離開的背影,紅眸随着海水中潛藏的黑血翻滾。
"那種事情還是留給外面的忠犬做吧。人人都曉得,我是一條瘋狗。"
約茲納爾輕蔑地回頭,紅發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