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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畫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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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大朝會上軒轅帝因病沒有上朝。

風子鸾迎金簪上座,陪立于高台,俯視紫琴君等一幹人,眸中含笑、唇角下扯,聲威并重道:“奏報說:李雲起死灰複燃,攜三十五萬人往海甯道府而來。諸位如何看?”

“民間有傳言,這是一個名為天師道的教派,男女老幼皆可入教。他們頌揚得是‘世人承天道,授師于世,教化百姓,人人平等’之說。”李源出列道。

“荒謬,若是三公九卿、士林農工商皆平等,那犯事殺人者又如何?

我朝軒轅氏立足千年基業,律法森嚴,人人心服。

這分明是學海儒門那群閑得無聊的書生搞出來的玩意。”中官司士風滿城嘲諷道,“依下官之見,理應将這些聚衆之人定為逆黨,派兵清剿他們。”

沈長清的學生是士一大夫,莫雲長出列道:“儒門起源于學海,師承學海無涯閣。至軒轅姬在世時分派,為士林派、閑雲派。本是同源而生,何以相煎?依下官之見,百姓聚衆必有所求,應遣人前去了解民需,方可解民之急,獲天下民心。”

“你的意思是……招安?呵……你沒聽風太宰說麼,李雲起也在這幫人裡。你覺得他會被招安嗎?”風滿城刺道。

金簪在上首冷眼看下面為天師道争成一鍋粥,誰都沒有提被霍霍過的寒雪關三道府。她看向老神在在的風子鸾,以及笑而不語的紫琴君。

如今這朝堂已是争權之所,何管天下民生。

【若是孤能勸動紫琴君共抗風子鸾,奪回風瑤兵權,大可将風氏權黨盡滅。而這個接觸紫琴君的最佳人選……祁缙雲。】

朝上的争論在風子鸾的一言堂下結束。

他令金簪發诏,遣淩飛前往海甯道府,接觸天師道,了解他們的情況。與此同時,風瑤騎兵也會派出一支一萬人的隊伍囤兵東都和海辰道府交界處,以防天師道教衆攻入東都。

金簪在風子鸾的眼神逼迫下發出這道令淩飛出使的命令,又在風子鸾的擺手下,試着微微一笑,道:“散朝。”

**

天機宮内一片愁雲慘淡,如同今日的天色,陰雲密布,似在等一場大雨。

金簪瞧着兩位沉默不言的老師,先将祁缙雲的事解決。

她誠懇道:“煩請少傅大人去一趟祈府,告訴祁少府:這世上不是他也有可能是旁人。而旁人未必肯替孤遮掩。雖與他名聲有損,但孤又豈能獨身?”

沈長清還真不了解這裡頭發生的曲折,但懂了點表面的意思,颔首道:“是。微臣定如實轉達。”

“另外,孤想知道軒轅紫琴對天師道聚衆的看法,以此判斷他是否肯站在孤這方。”金簪敲了下桌面,看向淩飛道,“淩大人,覺得如何?”

“大宗伯紫琴君向來不理朝政,民間風言說他流連花叢,專情舞姬梵阆。如今看來也是障眼法。他是否與麗妃達成約定,尚不可知。”

淩飛說完,又道,“不如請祁少府拜訪一下紫琴君,試探一二虛實。”

“好。孤也是此意。”金簪轉眸看向沈長清,笑道,“那就看少傅大人了。”

沈長清笑笑,點頭應下。

淩飛又道:“後日,微臣出發前往海甯道府。京中風雲複雜,一切還勞沈大人留意。”

“我定會護住殿下。除此外,風子鸾派淩大人您出京,用得是卧秋、南旋兩府沆瀣一氣的理由,恐怕您此行兇險,得要人護着才行。”沈長清擔憂道。

“我府上有一名武師,由他護我出京,應能保平安。”淩飛朝沈長清道,又對金簪言,“殿下不必擔憂。”

金簪思慮一下,吩咐南葉,将一盒金葉取來遞給淩飛:“這些金箔在宮内于孤無用。請淩大人将他們帶在路上用,若能請些功夫上好的武師,孤也能更安心。”

“殿下……”淩飛要言,被金簪擺手制止。

待兩人将事情都商議完離開,杜鵑眼巴巴道:“好不容易請少府大人将寶貝換成金箔,這就散出去了。如今,少府大人也不來了,都吃不到宮外的點心。”

金簪翻着書頁,閑來無事道:“淩飛會将它們好生利用,不會浪費。何況,這些東西留在宮中本也換不了什麼。你這嘴饞得……想祁少府了吧。放心吧,以祈家如今的情況,他會來。”

金簪擡臉望向窗外的陰雲,往年的宮裡不聞蟬鳴,如今這蟬聲在陣雨前更是連綿不絕,耳根子是一點都清淨不了。

【何說朝堂,就是這金宮也将不在軒轅家的掌控裡了。】

她将書擱置一旁,出神道:“如今,北方應該也這般悶熱吧?”

【楚甲子……又如何呢?】

**

燕地……北延道府,北延城,慕容濤麾下的校場。

“好……幹他……快快快閃……”

“躲開……”

“哈,好,打中了。”

……

一群赤膊大漢在白灰圍成圈的沙地上互相搏鬥摔跤。

其中,有一名麥色肌膚的小将極為年輕,露出油光發亮的上身,雙腳開立下蹲,下盤極其穩當。

待他的對手撲來,此人雙眸如電,迅速出腳,勾撞在對手的膝蓋,将詫異的對手撞翻出線外。

衆多軍士哈哈大笑,紛紛吆喝:“楚不白,好樣的,”“不白,厲害啊……”

楚不白是楚甲子的化名。

他滿面笑容得朝圍觀同袍揮了揮手,再朝新上場的對手勾了下手指。挑釁不羁的味道像極了季飛揚的作風。

這新上場的士兵瞧着可能打不過這姓楚的,就朝周圍互相搏鬥的同袍使眼色。

一時間,場上五個赤膊士兵全來圍攻楚甲子。

楚甲子也不慌,哈哈一笑道:“怎麼,一個人幹不過我,打算群上?來啊。誰慫誰是軟蛋。”

“哈哈哈……”圍觀将士都笑了起來。

慕容濤來巡營,見着一人戰五人的場面,駐足觀望一會,朝旁邊的副将問道:“這小子是誰?”

“拿了石鳴春的薦信來的,說是姓楚。我瞧着他身手不錯,就讓入了敢死營,當了個伍長。”副将笑道。

慕容濤又問了句:“姓楚?”

副将拍胸脯道:“沒錯。将軍放心,絕對不是京都那個楚家。”

“知道京都楚家,就調查清楚來人。石鳴春去了寒雪關就不回來了,幸好當初本将軍撥給他的人不多。你多注意些這小子。夏盛時,秦連長牆北面的摩爾人會舉辦狼獵,你将他派出去,能殺多少條狼,就有多大本事留在我軍營。”慕容濤說完還哼笑了聲,似已看見夏日草場上的狼人互殺的血腥場面。

随後,他帶着人走了。

楚甲子瞟見那一閃而過的高壯身影,舉拳若錘,直将對手捶了出去。

“啊……楚老大,你這手勁真大。”

“厲害……我的午飯都吐出來了。”

……

楚甲子朝這一群人笑笑。

祖父說過:在軍中,想要服人,最好的辦法是揍人,比起參将動腦子還好用,更直接奏效。

“我既是你們的伍長,自是要比你們厲害。如何,可還有人不服?”

“服服服服……”

“大寫的服字……”

“你會寫服嗎?”

“瞧不起誰呢?”

……

夏末時,楚甲子帶敢死營的五人潛伏在草叢坡地,待摩爾人牧養的黑色大狼循着人味過來。

他帶着小隊,和其他敢死營的同袍一起手持矛刀殺了上去。

“殺啊……”

“殺……”

“嗷嗚……”

狼群兇狠,獵人裹腹。它們對着這些人型大肉亮出利爪和尖牙,沖刺進敢死營的軍士中。

這是北戎狼群的盛宴,也是燕地軍人的複仇時刻,還是北戎摩爾狼王和慕容濤的約定俗成。兩方陣營從偶然一兩次的夏日交鋒搶奪到如今每年都要來一場人狼互殺戰,以此決定秋日谷收時,彼此能深入對方領地多少。

此刻,人狼已經殺紅了眼,不死不休。

直到牧狼的摩爾王庭的狼王之子吹響一聲狼嚎,這些食人狼才返回草原深處。

一身血淋、不斷呼哧哈氣的楚甲子看着遠方騎在白狼背上的少年,一時沉默了。

旁邊,他的士兵喘息道:“那是北戎狼王之子。摩爾人占據西六府三城,分出西戎、北戎兩支。

若是這兩支合為一處,恐怕咱們大周這破牆再也擋不住他們。嗬……伍長,咱們活下來了。”

慕容濤瞧着獵狼歸來的英雄們,大大地贊許他們。

然而,這些是回來的士兵,還有很多回不來的士兵被留在草場。

慕容濤站在一身爪痕的楚甲子面前,贊道:“好小子,這爪痕可見骨了。摩爾人的狼兇嗎?”

“兇,但是我沒死,我比它們更兇。”楚甲子猩紅了眼道。

“好樣的。你姓楚?”慕容濤再次道。

“是。楚不白。”楚甲子報了入營時的名字。

“哈哈哈……不白,你确實白不了。咱們燕地的太陽烈得很,不比寒雪關的養人。”慕容濤一掌拍在楚甲子肩上的傷口,瞧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朝副将道,“升他做步兵營的百夫長。下一回,秋收獵谷時,本将親自帶你們入西六府深處。待這次功成,咱們就能南下了。哈哈哈哈……”

楚甲子拱手謝将軍,垂落的目光望在血淋淋的狼口尖牙,也拉起了唇角。

*大金宮*

“兩位請走這邊。”杜鵑領一高一矮的兩位青少年步入天機宮。

季飛揚瞧着一本正經的淩雲,低聲道:“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淩祖父和我爹都出了門,管不着我們。不然,你還得被拘在書房畫畫呢。”

【兩人連半瓶水都沒有的畫技哎。】

淩雲斜睨這不着調的人,深深地歎了口氣,惹得前面的杜鵑回過頭。

季飛揚朝杜鵑笑道:“美人姑娘,小孩子裝少年老成呢。”

杜鵑莞爾道:“淩小公子很聰慧,做的木偶鳥讓殿下開心了好一陣呢。”

季飛揚拍在淩雲的肩頭,以眼神示意他:“有人誇你呢。”

宮廊下,一身雲錦繡裙的金簪遠遠地忘了兩人一眼,吩咐南葉道:“你将那小淩雲領去偏殿用些果脯,再将他做的木制玩具取來供他玩耍。”

“是。”南葉領命而去,截了杜鵑的道,要領淩雲去往偏殿。

季飛揚拍了下淩雲,笑道:“分開畫啊。難道太女也能一試兩人?”

“大膽。你怎麼能對殿下不敬?”杜鵑氣道。

【若不是殿下想要見你,真想将你這油滑嘴賤的人打出去。】

淩雲給了季飛揚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随南葉去偏殿。他入偏殿後,站在畫架前,想着那太女該長什麼模樣,起筆該從哪裡開始……南葉吩咐小宮女上果脯盤盞,又拿來木制品放在幾上。

淩雲瞧着這些眼熟的東西,唯獨沒有多寶盒,詫異地看向南葉。

南葉笑道:“淩小公子,這些可夠你玩耍?”

“玩耍?不是……來畫畫嗎?”淩雲詫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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