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根本就不敢相信晏初遲,她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她這兩天掉的眼淚,全都是因為晏初遲。
如果沒有晏初遲,她這會兒還在家裡的床上睡覺,沒有醫生,沒有手術,不會一個人流産以後縮在床上忍着疼哭泣。
如果晏初遲是真的關心她,那為什麼要先那樣欺辱她一番,再擺出如此惺惺姿态。
晏初遲不敢再說話,淚汪汪地望着她。
楚漆坐了一會兒,稍微恢複一點力氣,扭頭問:“吃飯了沒?”
晏初遲在門口等了十多個小時,一刻不敢離開,害怕錯過回家的楚漆,自然沒有時間吃飯。
她也有很久沒吃過飯了。
她搖搖頭,怯怯地望着楚漆。
楚漆不想看她,站起身問道:“吃什麼?家裡有面條,紅薯,玉米,南瓜。”
“早飯嗎?”
“嗯。”
晏初遲說:“我都可以,要不我來做飯吧?你休息一會兒。”
她見楚漆要反駁,搶先道:“我會做飯的,我以前一個人在家都是自己做飯,不難吃。”
楚漆沒再說話,重新坐回沙發,難受地蜷起身子閉目休息。
等晏初遲做好早飯出來時,楚漆已經睡着了,睡得不太安穩,眉頭輕蹙,嘴角崩得直直的,愁顔不展,身體不住地顫抖,似乎陷入了夢魇。
晏初遲趕緊将她叫醒。
楚漆皺着眉緩了很久才醒過來,撐着身子坐起來,沙啞地問:“好了?”
“嗯。”晏初遲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又要哭,“蒸了紅薯,還煮了一個雞蛋。”
她本來想煮兩個,楚漆一個,她一個。
但是家裡隻有一個雞蛋了,她進了廚房以後才明白楚漆說的“沒錢”并不是為了糊弄她而捏造的謊話。
她似乎是真的窮,廚房的食材很少,也沒有冰箱,菜籃子裡隻剩下一小把青菜,大米也不多,都見底了,一個人吃的話隻夠半星期。
怎麼會有人二十八歲工作穩定,活成這副窮困潦倒的模樣。
楚漆和晏初遲坐在同一張桌上吃早飯,晏初遲剝好雞蛋後遞給她,她沒接,捂着鼻子往邊上躲。
“怎麼了?”
楚漆沒想到孩子都沒了自己居然還是聞不得一點腥味,甚至反應比之前還要大。
她努力壓抑着嘔吐的沖動對晏初遲說:“你吃,我不愛吃。”
晏初遲“喔”了一聲,失落地咬了口雞蛋,熟蛋黃的氣味在空氣中散開,夾雜着一股濃郁的腥味,楚漆捂着嘴幹嘔了一下,起身踉踉跄跄往衛生間跑。
晏初遲趕緊把雞蛋三兩口塞進嘴裡,咽下以後又喝了兩口水清洗嘴裡的味道,開窗通風,然後跑到衛生間門口守着,聽裡面一聲一聲壓抑的嘔吐聲,心髒也跟着一下一下揪緊。
後來衛生間裡沒了聲音,晏初遲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楚漆出來,她心神不甯地在門口來回踱步,走來走去,最後忍不住敲敲門,小聲詢問。
“姐姐?你還好嗎?”
裡面沒聲音,晏初遲不放心,開門進去,看到楚漆趴在馬桶邊上閉着眼睛。
晏初遲的心一下就涼了,暈頭轉向地跑過去,小心地将她抱起來,嗚嗚咽咽哭得渾身哆嗦。
楚漆在她懷裡被她的哭聲吵醒,皺着眉睜開眼,冷冷地說:“我沒死,别哭。”
她隻是吐得有點脫力,趴着休息而已。
晏初遲淚汪汪地回:“喔。”
倒是楚漆因為剛才這一通激烈的反應,心裡燃起一些從沒想過的期望。
她讓晏初遲把她抱到沙發上,再把她手機拿過來。
晏初遲将手機遞給她,守在她身邊站崗。
楚漆看了她一眼,“去吃飯吧。”
晏初遲乖乖聽話,回到桌邊啃紅薯。
支開晏初遲以後,楚漆打開手機,點開醫生的聊天框,還在打字整理措辭,醫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你怎麼不在病房裡?”
楚漆道:“我回家了。”
“有人接?”
楚漆感覺要是說她是自己坐地鐵回來的肯定會被罵,所以小小地撒了個謊。
“嗯。”
“那行,你這段時間卧床休息,盡量不要運動,走路都少走,按時吃藥,補充營養,還有别動怒,别有太大情緒波動,對了,新開的藥你忘了拿,有時間來拿。”
醫生絮絮叨叨:“你是真的運氣好,昨天正好有個頂尖的專家來我們醫院交流,人馬上就要走了,一聽說你的情況,走到醫院門口都跑回來給你做手術,不然照我的水平,你這孩子肯定保不住了。”
楚漆聽他這麼說,心裡一塊石頭落地,感覺世界都變得明亮許多。
她感激道:“謝謝您,還有治療費用,麻煩您發我一下。”
治療的費用肯定是醫生幫她墊的,她雖然自己也沒什麼錢,卻也做不出那種讓人家出力還賠錢的事情來。
她心情頗好地與醫生告别,将費用打給醫生後收起手機,見晏初遲好奇地看過來,居然破天荒沖她笑了笑。
晏初遲頓時人都傻了。
這,這什麼情況?
楚漆來到桌邊坐下,見她愣愣地望着自己,嘴裡還塞着半塊紅薯,愣了吧唧一副傻樣,居然也沒嫌棄。
她喝了口水,輕輕挑眉,“怎麼不吃了?”
晏初遲問:“你沒有不開心了嗎?”
楚漆眉眼舒展,眸中有光,“世界這麼美好,我為什麼要不開心?”
晏初遲瞧她瞧得呆住,傻傻地“哦”了一聲,見她心情好了起來,自己也跟着開心,還很幼稚地在心裡偷偷吐槽。
這個兇巴巴的女人,變臉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