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宅院,安曼之前曾和晉王到過此地,馬車停在門口,通報的小厮早就将她忘了,可勢利眼的舊習還是改不了,見她着裝得體又出手闊綽傳話自然是跑的飛快。
回來開門的時候還不忘取巧的說上幾句俏皮話,“姑娘手裡的菜刀就放下吧,殺雞宰魚的活兒有我們這些下人擔着呢。”
一路引着繞過了後山,宅中之景再看又和上回不同了,還未到最冷的嚴冬時節,成片的臘梅卻都很合時宜的迎雪綻放,點點紅紅飄着花香。
安曼随小厮先是經過一處廳堂,見正中擺放了一張寬大的案台,一側堆滿了紙缟,另一側擺放着筆墨紙硯,中間空出來的位置是一副還未完成的化作,一棵着墨的參天老樹,茂密的枝杈向天而生,又縱橫交錯在一起彙聚成了一張天網,遮天蔽日将整幅作品都襯的陰森森的,樹下坐着一圈的美女交頭接耳的不知戲說着何事,衣着也盡是些素色,唯有落在枝頭的一隻鳥兒顔色鮮亮成了點睛之筆。
這畫風與内容她曾經見過一次,小斜眼閨房裡的那一副與之相差無幾。
她稍稍駐足凝了片刻,又随着小厮繼續向裡走,仿佛經過了數不清的屏障關隘,終于又到了那扇門,一股禮佛所用的香氣飄出來,惹得她竟是一陣泛酸反胃,畜生也配得上敬香?!這才真叫一個膈應佛祖呢!
幔帳之後,中行太這回到是規矩的像換了個人,紫檀卧榻之上多了張小矮桌,待客用的茶具也已經擺了上去,他再不是從前那副輕蔑又下流的模樣,反倒畢恭畢敬的給安曼行了個大禮......
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然後也不等安曼開口,他到是先文绉绉的來了一段開場白,他的語速極慢,說話的時候手裡還不停地把玩着那支金護甲,一切就好像有意而為的在挑釁一樣。最後他又用試探性的目光朝這邊看了看,慢條斯理的說了兩個字:冤枉。
他站起身來,笑容可掬地又朝着安曼再次行禮,低頭弓腰,姿态禮節樣樣到位挑不出毛病,可就是這樣卻萬分的拱火!應是皮肉松馳的緣故,他的嘴角向下耷拉着,無論他怎麼笑,看上去永遠就像是在嘲諷。
盡管來之前安曼就已告誡自己多次,沉着應對才能找出破綻,可到了這個時候等她發現自己是真控制不住啊!
“誰冤枉?你敢說自己冤枉?”
“何止是冤枉啊,冤屈惹得天怒都飄雪了。”
安曼被他這番話刺激到不行,堵在胸腔的一口惡氣真的是多一秒都憋不住了!
那老雜種又在這個時候哼起了小曲兒,咿咿呀呀的刺激着安曼的心髒,就像是在她的心火上添了一把幹柴。她攥着拳頭強迫自己平靜,可又聽見“啊”“啊”兩聲的□□從他的嘴裡傳了出來,簡直下流到了底!
這一刻所有的憤怒和憋屈全都湧了上來!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抽出懷中的那副鞋墊子,開幹!
掄起王八拳左右開弓朝着中行太斑秃的腦瓜頂呼扇了過去,這小老頭比想象的靈活,他不還手隻有躲閃,犄角旮旯藏了一遍,等屋裡實在沒地方躲了就挨了兩鞋墊子,趕緊又抱頭狼竄的跑出門去,安曼不肯饒他追上去擡手又是一鞋墊,幾個小厮見了便要去攔,卻被叫了停,中行太扯着嗓子喊,“讓她打!誰也不許攔着!”
安曼一下洩了氣,她知道自己也就隻能打幾下撒撒氣了,誰叫自己無能搞不掉這隻老王八!
那中行太一轉身躲在假山的背後隔空與她對話,字裡行間猖狂至極,“衙門都已經結案了,你還不認?我要不是瞧你是他的人,我都不讓你這豁牙子的野貨進門,還給你行禮?!給你臉了,讓你在這裡胡鬧!”
“衙門不管有人管!你等着!我就是告到皇帝面前也要把這事兒說清楚了!”
渾身發抖的像個瘋子,巨大的挫敗感讓她的神經近乎崩潰,這可是長這麼大以來最為嚴重的一次打擊了,骨頭像是快要散了架一般的毫無力氣,若不是還有個老媽子扶着她,怕是就要站不住了,那老媽子估摸着這種事也是見多不怪了,哄着她朝着院外走,搖搖頭歎息道,“你哪能鬥得過他,自讨苦吃,你看那多好的鴿子,讓老鼠咬着跑,是不是怪惡心你的。”
安曼低頭,這才發現前些日子自己搞出來的“天将鴿屎”也莫名的連累了幾隻,估摸是用棍子打了下來,被踢到了角落裡,正被一隻老鼠吊着往洞裡拖。
那老王八見她走遠了又從假山縫隙裡鑽了出來,冷哼了一句,聲音極小可還是被她聽了去,“皇帝老子也沒有用,他自己還一屁股破事兒呢。”
屈辱!太屈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