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彈不得,隻要稍稍的發力就是鑽心的疼痛,整個後背的感覺極為奇妙,疼一陣麻一陣,扯着肩頭的舊傷也跟着過來湊熱鬧,三處傷口起哄似的聚在一起較勁,誰也不服誰。
是翠荷第一個發現她醒了過來,這辦事不牢靠的小妮子好一通狂呼亂叫之後才想起要去告訴将軍,安曼強忍着傷痛将她呵在了門口,既然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嫁娶,又去和他說這些做什麼,鬧不好還要糟人嫌棄擾了他的清淨呢。
翠荷頓着腳步扭扭捏捏,還沒開口說話就先被堵了回去。
“打住!什麼也别說!”
她想解釋,安曼可不稀得聽,算是看透這沒心肝的冷血人了,除了遊戲任務兩人必須接觸之外,其餘别的的事情一概不管,最好連話都不要說,面都不要見!
下定決心,說做就做,交代下去凡後院來人都要先通報,再由她來決定見還是不見。
又使喚翠荷去打桶溫水過來洗頭,渾渾噩噩的躺了三日,水米未進倒不是關鍵,頭皮着實癢得厲害,盛夏的爆炎沒有一絲清涼,身上纏着層層紗布被汗水浸透了一遍又一遍,整個人都馊了~
清水穿過頭皮,順着發梢滴落下去,翠荷的動作慢吞吞的像個手抖的老太太,也不知怎麼就走了神,一瓢溫水直接糊在了臉上,本就是仰面朝天,這一下滴水不漏全灌進了鼻子,嗆的咳嗦不說,眼睛還被泡沫迷住了。
“你等下,我去換桶幹淨水過來。”
安曼癟癟嘴壓住了火氣,倒不是自己的爆脾氣收斂了,而是罵走了翠荷身邊就一個能用的人都沒有了......。
也就轉眼的功夫便聽見了她歸來的腳步聲,雖迷了眼可也覺得出這其中的急切,頭發濕漉漉的發膩,随口抱怨了一句。
“快替我沖了幹淨,難受死了。”
這回不再手抖了也聽了吩咐,可卻又成了個悶葫蘆,無論怎麼問話都沒有回複的像個啞巴。
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安曼微微睜眼,還沒看清周遭又是一瓢水澆了過來......
“抱歉,并非故意。”
這聲音......?
神經突然繃緊,也不哪裡來的勁頭,明明虛弱疼痛的難耐卻撐着床闆一下坐了起來,摸索着扯過絲被裹在身上,那種羞愧又氣惱的情緒恨不得沖碎了頭蓋骨。
“誰讓你進來的!翠荷這個死丫頭,明兒個就給她打發出去嫁了!”
胡亂的蹭了蹭臉上的水珠,也顧不得眼中沙沙的疼痛感覺了,怨恨的凝着他,想讓他知難而退快點離開這裡。
“我來看看你的傷好些了沒。”
趙馳的神态一如往常輕松毫無負擔,也不去體會她眼神中的含義,仿佛那日的隔閡根本不曾發生過,上手就要去拉她的胳膊,安曼一下子不樂意了,躲閃的時候撕扯到了後背的傷口,她忍着,不願在他面前喊疼。
“不必了!”
他不言語還是将桌上的方巾扔給了她,又一點不肯服軟的回怼,“臭脾氣,懶得管你!”
翠荷自是等着趙馳離開之後才戰戰兢兢的進了屋,這好戲必然是她安排的,一想到此安曼便氣的噴火,指着她鼻尖好一頓數落,更是揚言要将她明天就嫁與大米,那叫做大米的小厮不過才十幾歲,聽聞之後吓得扔了掃帚躲去牆角到了天黑才敢出來......
當然這都是氣話。
強硬了這一次之後,翠荷再也不敢私自做主放人了,來人接物都是通報在先,安曼也就此得了機會來捋捋思路,安靜的躺了不過三四天,趙馳又想出個奇葩的主意來,你不是不和我說話嗎?我寫條子總可以了吧。
—今日信記的鮮花餅賣完了,你看換成姚記的鹵煮行不行?—
“呸!”
翠荷不識字,可突的接了趙馳的條子心中吓了一跳,掂量着這事情定是要命的吧。
“這寫的啥?要緊嗎?”
安曼冷笑,“你去回他,讓他自己看着辦吧!”
一路小跑着趕快去回話,趙馳又遞了個條子......
—嗯 —
然後馬不停蹄的折騰一遭,又得到了安曼的三個字:“嗯個屁!”
腿腳跑的發脹,翠荷也看出來了,二人應該是沒啥正經事兒,幹脆躲去後廚吃茶了,于是那日晚餐的桌上就多了碗粘稠的豬下水.......
姚記鹵煮似乎有療傷的功效,一連吃了幾日身上的傷口竟好了許多,逐漸多了幾分力氣,也能被攙扶着在院中溜達幾步了,今日又開了院門,還是宗公公,又帶着老皇帝的賞賜過來了。
老皇帝沒死,陰差陽錯的從死神手中逃出去了。
他活了,從此變了個人,日日感慨生命的可貴,性格也有些神神叨叨的了,聽宗公公說,原本雷厲風行的人如今卻陷入感傷之中,他時常流淚,就連平日裡練筆的字畫也都胡亂的塗抹成了一堆看不懂的線條,在北方,這種怪相通常被叫做“丢魂兒”了,需要一個“高人”來把出走的靈魂喊回來。
“高人”這個詞用的巧妙,不說明安曼也能猜得出,宮中嚴禁一切巫蠱之術,當初太子就被扣上了此項罪名的屎盆子,由此還更深一步的被誣陷成了謀反。
一想到此難免又要搖頭一陣,好久不見太子也不知現如今怎麼樣了,腫脹的豬頭又是不是都消了,早就聽說城中開了間雅緻的茶館,售賣的茶酒糕點都精緻的美輪美奂,更有噱頭說煎茶的甘露是“無根之水”,搞得這城中文人騷客絡繹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