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驟然浮起一道細細的紅線,向遠方延伸而去,它不停地動蕩着,漸漸在半空中勾勒出一個半人高的水鏡。
若是胡霜玉或是紀知遠在此,便可以認出,這是修真界一種禁術,名叫“一線牽”。
“一線牽”,是施術者以靈力結出法陣,再以精血,最好是心頭血為引,将被施術者的神魂與自己牽在一起。
這樣施術者便可無時無刻觀察被施術之人,被施術者一舉一動皆在施術者眼皮底下,施術者甚至可以以此悄無聲息進入被施術者的識海。
不過若施此法,神魂牽系一起,施術者極易被反噬,若被施術者遭到傷害,也往往會應到到施術者神魂上,而神魂就像修士薄弱的命門,一旦受損後果不堪設想。因而極少有人會用此法。
連一些相戀多年的道侶都不敢貿然用“一線牽”,久而久之,此法便也成了一項禁術。
在一線牽勾勒出的水鏡中,鶴予懷終于看見了真正的謝不塵。
水鏡中,小紙人趴在草叢裡面,幾隻翅膀光彩奪目,絢麗十分的蝴蝶在月光下環繞在紙人身邊。小紙人擡手撥開比他高得多的葉子,一隻蝴蝶飛進草叢中,合起翅膀落在小紙人的手臂上。
小紙人沒有五官,隻是白花花一張紙,身上沾了點草屑和泥巴。
雖然顯不出表情,但是神魂牽系,鶴予懷感覺得到謝不塵很開心。
緊接着,水鏡裡面傳來一道聲音:“謝兄!”
而後小紙人被一隻修長白皙,細膩如凝脂的手抄了起來。
鶴予懷愣了會兒,本來有所緩和的面容重新變成毫無表情。
水鏡之中,抄起謝不塵的人長得溫柔好看,耳上綴着一條黑色的長鍊,垂落在脖頸旁邊。
鶴予懷辨認一會兒,認出來這是陵春君薛璧。
薛璧,他暗中嚼着這個名字,想起來這個人在五百年前,是謝不塵的好朋友。
謝不塵一醒來,就和這個人有聯系了嗎?
鶴予懷心中冒出這樣一個念頭,他的碧色眼眸動了動,面上仍然是一片冰冷,心中則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緊緊盯着水鏡,想看接下來他們準備幹什麼。
水鏡之中,小紙人謝不塵被薛璧捧在手心裡面帶回了洞穴。
謝不塵向他道謝:“懷雪,謝謝你。”
咔嚓一聲,鶴予懷面無表情地捏碎了一顆靈果。
一人一紙回到洞穴,薛璧采了幾樣珍惜的靈草,拿出儲物袋裡面的紙筆寫寫畫畫。
他是醫修,向來對這些草藥感興趣,這一路來采摘了不少有用的草木,每得一樣,他都要認真記錄。
謝不塵趴在硯台旁邊,見薛璧寫得不亦樂乎,便站起身來搬起這會兒和他一樣高的墨條,盡心盡力地研墨。
鶴予懷面無表情地看着水鏡映照出來的場景。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那說不清楚的情緒,繼續看下去。
接下來半個時辰,薛璧一直在寫,謝不塵一直在磨墨。
其實說到底,這一人一紙所說所做都沒有什麼逾越之處,就是普通的朋友。可鶴予懷越看,越壓不住心中那股情緒。
這情緒來得突然,又陌生。
鶴予懷死盯着水鏡許久,終于反應過來,這樣陌生又難耐的情緒,名為“嫉妒”。
看見紀知遠、胡霜玉和宗門弟子其樂融融的場面,鶴予懷不會有任何反應,但是看着謝不塵和别人親密融洽,鶴予懷卻會感覺到嫉妒。
難以言說的嫉妒。
他正準備揮散水鏡,平複自己的心緒,那水鏡之中卻閃過一個紫衣人影。
那紫衣人撐一把紅傘,笑嘻嘻的聲音傳過來:“陵春君和小紙人~又見面了呀。”
“小紙人,再想想嘛,你的神魂碎裂至此,雙修可是最好修補的法子了,”那紫衣男人笑得開懷,“我可是合歡宗長老,法力高深,你同我雙修、神交,憑我潤物細無聲的本事,你的神魂肯定能修補至完好如初~”
咔嚓——
鶴予懷呼吸一滞,第二顆靈果應聲而碎,紅色汁液落了滿手。
另一邊,謝不塵略帶無奈地看着眼前那面容狂霸英俊,氣質邪魅非常的紫衣人。
這紫衣人名曰望長淮,乃是合歡宗長老,對雙修一法頗有建樹,據說此人葷素不忌,男女不忌,連妖獸靈獸都不忌,隻要願意與他一度春風,不管什麼他都十分樂意!
前幾日他們路過千秋河谷,正碰上這望長淮與一隻鲛人颠鸾倒鳳不知天地為何物。
五百年前雙修之法為修煉之下下法,上清宗門規森嚴,絕不容忍道侶之外的修士行此等修煉之法!
再加上謝不塵從小被鶴予懷教導要知禮守法,對待這樣的事情自是古闆保守,路過看見這檔子事時吓得他差點想戳瞎雙眼。
沒想到這人發現他們之後就胡攪蠻纏攆上來了,非要行什麼“春風一度”之事,趕也趕不走!
“…………”謝不塵道,“承蒙望長老厚愛,還是不必了。”
說完他默默往後退了好幾步。
“啧,沒事,”望長淮看向薛璧,“那陵春君呢,要知道我可是心悅陵春君已久,還有你那夫君實在是粗魯無趣,不如我………”
他話還沒說完,挂在薛璧耳上的黑鍊陰森森開了口:“望長淮,你當我死了嗎?”
“你怎麼沒死啊,啊不不不,”望長淮嘻嘻笑了兩聲,“我是說,你活着就好,不然陵春君孤苦一人……”
他話沒說完,忍無可忍的小黑化作一團霧氣,把人從洞穴裡面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