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洋崇仁島上的鵲山共有十五峰。
這裡靈力充沛,草木豐茂,不少散修喜歡隐居在此。
陵春君薛璧就是其中一位。
此刻,陵春君着一襲青碧長衫,坐在一尊劍爐面前。
他周身缭繞着一團漆黑的霧氣,那霧氣有生機,裹着他的腰轉着。
“這把劍有問題,”薛璧輕聲道,“從劍爐出來以後,這把劍一直在震顫,我剛才用靈力探了一番,裡面似乎……有生機……”
“怎麼可能!”那團黑霧聞言出聲,“你不許我用生靈鍛劍,我鍛這把劍用的可都是死物……”
“你不是用了妖丹嗎?”薛璧用手戳了戳黑霧。
黑霧纏上他的指尖,嗤道:“那妖獸不過五百餘歲,哪能修出神魂?即便修出來了,我動手殺它時也絞成渣了。”
薛璧聽完也皺起眉頭:“說的也是,那這裡面到底是什麼?”
黑霧道:“讓我來看看。”
“别,這生機太弱,”薛璧抓住那團想要纏到劍上的黑霧,塞回了衣襟裡面,“我擔心你将他碰散了。”
“而且,我能感覺到,他在裡面很痛苦……”
薛璧說完,又可惜道:“可若這裡面那點生機真是神魂,沒有軀體承載,從劍裡面放出來,恐怕過不了多久也會散去。”
“那就徹底練進劍裡面,”黑霧幹脆道,“正好當劍靈。”
“生靈入器,乃是煉器大忌,”薛璧搖頭,“好的器,靈都是吸納天地日月之精華誕生,哪有将靈練進去的道理,若是成了惡靈,那器豈不是廢了。”
“那是你守規矩,”黑霧語氣不善,“這種事,五洲四海多得是自诩正道的人幹。”
薛璧還是搖頭:“不如我用喚春訣試試,看看能不能将這抹生機喚醒,至于是想脫劍還是入劍,便看這抹生機自己願不願意了。”
黑霧繞了一圈,又鑽進薛璧的頭發裡面:“随你。”
薛璧便将劍搭在膝上,一手撫劍身,一手掐起喚春訣來。
那劍很快就泛起螢綠的光。
疼,很疼。
難以言喻的疼痛仿佛要撕裂神魂,讓謝不塵感覺自己仿佛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玄淵橫頸,山海穿胸,暴烈的靈力漫過四肢百骸,沖破全身經脈,以排山倒海之勢将魂魄撕得粉碎。
意識消散前,他似乎還聽見了九天雷火的咆哮和一聲暴怒的:“謝不塵!!!”
神魂震蕩四下飄散,而後又不知為何被強行聚攏在一起。
謝不塵疼得想死。
而後他混沌的意識又猛然想到自己現在就應該是個死人。
可是……都已經死了……魂飛魄散了,為什麼還會有知覺……
細密的螢綠絲線将四散的神魂修補黏合。
謝不塵感覺有一股靈力逐漸浸透魂魄,緩緩地将他的痛苦驅散………這股靈力十分熟悉,好像在哪裡遇到過,但是他想不起來了。
黑霧纏繞在薛璧發間,看着屬于薛璧的螢綠靈力迅速在半空中纏繞,不多時便構出一個虛影。
看輪廓,竟然是個人。
黑霧立刻反思自己有沒有用生靈鑄劍,以防待會兒薛璧興師問罪。
蓬萊洲符禺山的文莖木,無盡海的九幽鐵,望月洋裡的蛟獸丹,還有在瀛洲靈華宗那搶來的丹蒼玉……
黑霧數到一半,感覺一陣心悸慌亂和難以置信。他立刻去纏繞薛璧的脖子,隻見人仿佛傻了一般,掐着訣的手都一動不動了,呆呆的看着面前已顯出形貌的生機。
喚春訣喚出的是一名青年。
青年五官清純秀美,恍若神人,輪廓卻是淩厲的,他雙眼微微睜開了,墨發如瀑披散,兩眼下一指遠的正中處各有一顆小紅痣,脖子處有一道極深的傷痕。
他似乎還沒有恢複神智,呆呆地看着前方。
薛璧愣愣盯着人看了一會兒,嘴裡喃喃道:“…………謝不塵???……謝不塵!!!”
“怎麼會是你……”
“怎麼會是你?!!”
他怎麼會在劍裡面!神魂還碎成這樣!
向來溫文爾雅的陵春君猛地站了起來,又因為動作過大搖晃着要栽倒,那黑霧倏然脹大,裡面探出一隻手,扶住了将要栽倒的薛璧。
“小心,”霧氣散去,露出一張與薛璧一模一樣的臉,“…………竟然是他……不是說他在五百年前,給明鴻仙尊護法渡劫的時候被九天雷火劈得神魂俱滅,魂飛魄散了嗎……”
薛璧卻來不及回話,他拂袖起訣,螢綠靈力從周身洶湧傾瀉。
黑霧化作的男人皺起眉頭,卻罕見地沒有阻止薛璧透支自己的靈力。
“謝不塵!!!”薛璧眉間隐隐泛起綠光,“我是薛璧,薛懷雪!!!還記得我嗎!!!”
本來還神色呆滞的神魂皺起了眉頭,神色掙紮起來。
謝不塵頭痛欲裂,他仍然身處混沌之中,那螢綠的靈力不再溫和,陡然強勢起來,竟是要強行修補他破損的神魂。
耳邊隐隐傳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