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啊——”窮奇吓得一個屁股蹲坐到地上,然後手腳并用爬起來躲到顔宗凡和李雲喬身後。
其他人不知是不是受了他的影響,也都有意無意往顔、李二人身後站了站。
李雲喬見到突然出現的朱大勇還算鎮定,和顔宗凡交換一個眼神之後,往前走兩步,緩緩叫道:“朱大勇。”
朱大勇頭一歪,不解問:“什麼?學弟你說什麼?”
李雲喬接着說:“朱大勇,你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
話到這裡,他卻有點說不下去了,他們知道了朱大勇生前遭受霸淩,知道他和同學關系糟糕,知道他在學校生活不順……那又如何呢?
這一切都已經過去太久了,他們現在所處的不過是朱大勇彌留下來的執念形成的幻境,就算他們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又有什麼用?遲來的正義還能算是正義嗎?
等不到下文的朱大勇朝前走了幾步,殷切地看着李雲喬,問他:“怎麼了學弟?你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跟我說哦。”
李雲喬怔怔地看了他一會兒,深吸一口氣,語調平緩地開口:“朱大勇,你已經死了。”
“學、學弟……你怎麼……你說什麼……”朱大勇眼神閃躲,面上帶有幾分愠怒,但卻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雲喬再添一把火,繼續說:“你不是菜狗,你叫朱大勇,十年前,念大二時,你從宿舍天台跳下去,自殺而死。”
話音落下,朱大勇所有動作戛然而止,仿佛一台被按下停止鍵的機器,直愣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顔宗凡眉頭一擰戒備起來,往前兩步站到李雲喬身邊。
這時朱大勇的腳下溢出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以他為中心,慢慢旋轉起來,像蠶蛹一般,把人包裹進去。
但霧氣稀薄疏離,并不像上一次那樣洶湧澎湃,朱大勇也沒有出現暴戾行為,隻微微垂着頭,站立不動。
有過一次被黑霧吞噬的經曆,所有人都做好了逃跑的準備,然而這時衆人反應過來,他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六層樓高的天台,唯一的出口在朱大勇背後,主打一個逃無可逃。
躲在李雲喬和顔宗凡身後的一堆人更加慌了,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李雲喬見朱大勇沒有進一步動作,顔宗凡也沒有讓他離開,倒不似身後那堆人那麼不安,心裡還醞釀着再說些什麼。
朱大勇卻慢慢擡起頭,露出瞳孔全黑的眼睛盯着李雲喬,聲音沙啞地問他:“你想怎麼樣?你也要我死了才滿意嗎?”
李雲喬平穩住自己的呼吸,搖搖頭,說:“死亡不會換來任何人的滿意,隻會帶來痛苦和遺憾。”
漆黑一片的瞳孔無法傳遞出任何情緒,李雲喬隻能從朱大勇微微擰起的眉心感受到他的疑惑,斟酌着用詞繼續說:“你的家人一直都不相信你會自尋短見,他們不願意接受學校的補償,隻希望為你讨回一個公道。”
朱大勇周身的黑霧晃動幾下,但很快恢複成包裹住他的紡錘形屏障。
李雲喬感覺出他對自己說的話有反應,再接再厲:“你最好兩個朋友,苗翠和魯大江也一直都堅信,你不是會輕易放棄生命的人,他們一直都沒有忘記你。”
“翠……江……”朱大勇眉宇間的疑惑更加濃重,他雙手捂住太陽穴,臉上逐漸多出痛苦的神色,瞳孔中的黑色時隐時現,變成一片混沌。
與此同時,朱大勇周身的黑霧也動蕩不堪,紡錘形的屏障時有時無,仿佛被包裹在裡面的人正在經曆着什麼苦難。
“朱大勇。”李雲喬又叫了一聲他的名字,聲音一如既往平靜和緩,“一切都過去了。”
痛苦掙紮的朱大勇抱着頭跪下來,手肘撐地,哀嚎不斷。
顔宗凡緊張地擋在李雲喬身前,神情凝重地戒備着朱大勇。
兩人身後,窮奇四人害怕得遠遠退開,石小恩和彭彭丁滿沒有離得太遠,但卻擠得更加緊湊了。
歇斯底裡的哀嚎聲一陣響過一陣,不知折磨了衆人的耳朵多久才停住,跪在地上的朱大勇緩緩站起來,圍繞在他周身的黑霧已經消失,他滿臉淚痕地望向衆人,一臉的泫然欲泣。
“我不想變成這樣的。”
朱大勇似乎恢複了理智和記憶,不再陰郁乖戾,看上去更加貼近他和苗翠魯大江合照時的模樣。
李雲喬舔一下嘴唇,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藹可親,說:“朱同學你好。”
朱大勇點點頭,胡亂抹了幾把臉,結結巴巴對衆人說:“對、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如果對你們造成了傷害,我向你們道歉。”
衆人互相看看,不知道朱大勇唱的是哪一出,但想到已經枉死的幺雞,沒有一個人接下他的話頭。
唯有顔宗凡毫不避忌地問出聲:“朱大勇,你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嗎?”
朱大勇揪着衣服下擺點點頭。
顔宗凡眉頭一皺,又問:“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朱大勇很快搖頭,說:“沒有了沒有了,是、是我自己一時想不開從樓上跳下去的,我不怨任何人,家裡……我知道弟妹可靠,我不在了,他們也能照顧好父母,我沒什麼未了的心願。”
“不對啊……”石小恩這時候反應過來了,“你在這裡就表示還有執念未消,怎麼會沒有未了的心結呢?”
朱大勇不解地看向石小恩。
石小恩見他确實沒什麼攻擊性,膽子大了起來:“你就是朱大勇死後留下的執念,如果他真的了無遺恨,怎麼會有你?”
丁滿和彭彭也小聲附和:“那些人那樣對你……你恨他們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