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從廣濟寺回來,趙承策有意将自己埋在軍營的公務當中,每每早出晚歸。國公夫人好不容易才逮到趙承策人,讓他陪自己吃頓飯。國公夫人見他肉眼可見的疲倦了,禁不住問:“這才不過五月裡,又沒到大整兵的時候,怎麼就忙成這樣?瞧瞧你人都瘦了許多,逢年他們沒盡心伺候嗎?”說着,熱切的往兒子碗裡夾菜。
逢年委屈地站在一旁,他不能反駁主子的話,隻好跪下請罪。
“怎麼會。逢年他們服侍的很盡心,不過是最近苦夏,才吃的少了。”趙承策連忙替他解釋。逢年收到自家公子的眼色,這才敢站起來。
說實話,軍營裡真沒有這麼多事要忙。隻是他像隻鴕鳥似的埋首于公務,有意避開一切跟沈清嘉有關的消息,甚至連王璟都見的少了。他做的很成功,時下男女互通消息本就不易,更何況他又有心避忌,如此一來果然兩耳清靜,卻不知為何,心裡反倒空落落的。
要不了多久,她的痕迹就會在他心上完全抹除,連帶那不為人知的悸動,言不由衷的傷害,夜深人靜時牽念一起,通通會消失不見,就像從來沒出現過那樣,他想。
國公夫人起身要給他盛湯,劉媽媽趕緊代勞,還替國公夫人美言道:“夫人盼着世子回府用膳,早早的就盯着廚房的人準備了這頓晚膳,世子瞧瞧,都是世子愛吃的。”
劉媽媽沒說錯。這一頓晚宴,國公夫人準備的格外精心,胭脂鵝脯,地三鮮,清炒菜心,酸筍湯,清蒸鲥魚,八寶鴨,還備了櫻桃畢羅解膩,主食是青精飯。
趙承策有些慚愧:“兒子不孝,讓母親勞心了。”
“男兒家志在四方,何況,你忙于軍務是為陛下盡忠,是大節,娘心裡隻有高興的份兒。隻是,你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别讓娘擔心才是啊。”
趙承策為哄母親高興,故意多吃了一碗飯。
果然,國公夫人滿臉欣慰,看着自己長成的兒子,油然升起自豪之情。
她眼帶笑意的看向這個寶貝兒子,道:“也怪我疏忽了,你而今弱冠之年,到了該娶妻的時候了。”
趙承策沒想到,母親忽然扯到這個話題,一口飯哽在喉嚨裡,嗆的他連連咳嗽。
“哎呦,這是怎麼了?”國公夫人忙給他拍背,示意旁邊服侍地侍女遞茶水。
趙承策揮揮手示意自己沒事,随口說:“怎麼忽然提起這事兒?”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自小主意大,若不是幾年前自己偷偷的就跑去北疆參軍,回來之後又忙于軍務,這婚事也早就該定下了,我兒這樣優秀,不知哪家閨秀配得上。”國公夫人白了他一眼,理直氣壯地抒發了這通壯志豪言。
趙成策十分尴尬。他從前并不反感成親,但說有多期待,倒也談不上。他倒是構想過自己未來婚姻生活,他大概率會娶個賢惠的妻子,肯定是要能掌家理事,操持内宅,又要大度賢德,侍奉舅姑。最好漂亮一點,實在容貌有憾也沒關系,大不了再納個妾。他設想這一切都不是因為喜歡,不過是規矩罷了,千百年來世上男人制定又嚴格遵守的規矩。反正婚姻也就這麼回兒事,女人在他眼裡更是面目模糊,找個老婆幫他抄持家事,也不過為了自己能全心全意的投身公務,追逐自己鐵馬冰河,燕然勒石的夢想,可這些,都是他在遇見沈清嘉之前的想法。
如今再問他對親事的看法,他隻是下意識的不想成親,至于為何他也說不上來。
趙承策的沉默完全沒有影響國公夫人的熱情:“我兒文武雙全,儀表堂堂。便是尚公主,也是使得的。”
說着又搖搖頭:“還是罷了,娶媳婦還是要溫柔體貼,能疼人的才好。我聽聞,吏部尚書的女兒溫婉可人,閨譽甚佳,左都禦史家的小女兒也待字閨中,還有國子監祭酒家的孫女,嗐!”說着轉頭問趙成策 ,“你喜歡什麼樣的呀?”
“母親,您就别瞎忙活了,我如今事多如牛毛,哪有心思想這些。”趙承策推辭道。
“你好歹是個經曆,手底下管着百十号人呢,哪裡就忙得這點功夫都抽不出來,便是你手底下的大頭兵,整日裡操練也沒見耽誤哪個娶妻生子呀?”
趙承策這飯徹底吃不下去了,他匆匆喝完碗裡的湯,将碗一放,接過服侍的婢女捧着的帕子,擦擦嘴告辭:“母親,我飽了,您慢慢用,我還有點事,先出門了。”說完領着逢年匆匆走了。
國公夫人面色逐漸凝重,看着趙承策的背影,眼裡染上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