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沒有說話,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
燕草看了小姐一眼,出主意道:“要不然小姐去求老爺,就說生病了,不便與沈夫人同去,以免沖撞了?”
沈清嘉吐了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于是行程就這麼定下來。月末,沈夫人帶着一行人浩浩蕩蕩趕往廣濟寺,沈夫人坐一輛馬車,沈清嘉和沈清嘉共乘一輛。一路上,沈清嘉懶得理會眼睛瞪得跟鬥雞似得沈瓊茵,輕掀車簾,探頭看去,馬車已将長安城門遠遠的甩在身後,遠處的層巒疊嶂籠罩在雲霧下,依稀可見其巍峨,四野綠意盎然,竹籬茅舍,雨霁山光點綴其間,流動的生機讓久處樊籠的沈清嘉由衷感受到幾分自由的錯覺。
抵達廣濟寺時,已是黃昏,落日熔金,暮雲合璧,火燒似得彤雲鋪滿了半邊天。主持帶了弟子前往門口迎接。一通寒暄過後,住持派遣弟子領衆人回到各自的休憩之所。
一路車馬勞頓,沈清嘉的确累了,躺在床上卻殊無睡意。沈清嘉暗暗思量,不知道沈夫人葫蘆裡買的什麼藥,打死她也不相信沈夫人會好心單單帶她出來散心。她本以為今晚鐵定要失眠,不想竟在風搖竹葉的“沙沙”聲中沉沉睡去。
第二日是個好天氣,沈夫人早早領着一行人來到大殿禮佛參拜,大約沈夫人心情真的不錯,很是慷慨的捐了大筆香油錢。讓一旁陪着的知客僧也眉開眼笑,滿面紅光,堆笑着對沈夫人說:“夫人,本寺長命閣的卦象一向精準,夫人何妨帶諸位小姐去求個簽,也好趨吉化兇,妥當應對啊。”
沈清嘉皺眉,隻見沈夫人似笑非笑的看了自己一眼,笑着應承下來。
沈瓊茵也覺得新鮮,第一個上去搖了簽,歡歡喜喜的找剛剛接引的人解簽。
沈清嘉覺得沈夫人不懷好意,并不想去,但顯然,沈夫人并不這麼想:“來都來了,你也去求一隻簽吧,難得廣濟寺靈驗,總不好厚此薄彼,倒叫人說我虧待了你。”
沈清嘉能說什麼呢,隻好上前抽了一簽,簽上繪着折枝花卉的紋樣,有些像牡丹,題着“韶華極盛”四字。
沈清嘉走到解簽的和尚面前求取簽文,沒有注意沈夫人對着解簽的和尚使了眼色。
那和尚掂量了下揣在懷裡的大額銀票,心頭唏噓了下,唉,這解簽算命之舉,一般為讨香客高興,都是往好了說,可這位夫人花了大價錢希望自己給這個小姐批一個流年不利,有礙雙親的命格,他瞅了瞅眼前的姑娘,心裡直道可惜,如此的妙人,隻怕從此就要無人問津了。
他接過簽文,草草一看,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深深歎了口氣:“這位姑娘可是庚辰年生人,是否幼年喪母?”
沈清嘉不可置信,她一早料到沈夫人要害她,但沒想到會用這種法子,借用卦象,故弄玄虛,故意搞臭她的名聲,再則她也沒想到,世外高人也會為金銀折腰,她胸口憋悶得狠,有心想回擊一句,師父,這話有謬,我正兒八經的母親好端端在這兒站着呢。可,若出此言,那便是打壓了自己的娘親,堂而皇之的認賊做母。沈清嘉實在做不到。
于是失了先機,果然沈夫人面上帶着慈母的面具,趕忙替她回答道:“這孩子命苦,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大師果然高明。”
任誰看了都得說她是關心兒女,深明大義的嫡母。
沈清嘉被他們惡心的不輕,果然那個解簽的和尚繼續作妖了。
他一臉憂心的對沈夫人說,這位姑娘隻怕命格有些坎坷,命中注定六親無緣,刑親克友,說完還裝模作樣的又深深歎了一口氣來表示自己的無限惋惜。
沈夫人詭計得逞,露出擔心着急的慈母面容,可在沈清嘉眼裡卻像是露出了獠牙的毒蛇。
沈瓊茵也在一旁看好戲,還不時說兩句風涼話:“她這樣的命格,怕是不不适合繼續呆在沈家了吧,否則若是妨害了爹爹,那可怎麼是好?”
沈夫人沒有理她,繼續向那和尚問道:“大師可有破解之法?”
沈清嘉清楚,他們倆想定死自己天煞孤星的命格,不由在心底冷笑。沈夫人裝了這麼多年的賢惠,如今終于要扯下這層面具了,也虧她們能想出如此惡毒的計策,在她的命格上做文章。她私生女的身份,已經讓她處境艱難了,再添上這一重克親克友的名聲,呵,以後的前程就不要想了,别說高門顯貴,便是市井門戶想要娶她,也要先考慮考慮自己命夠不夠硬!
那和尚正要開口繼續說,誰料手中的簽文忽然被人一把奪走。
那人朗聲讀出簽文的内容:“明月一輪雲腳下,殘花兩瓣馬蹄前。”
他戲谑的笑了一聲,問身後跟着的人說:“這簽文同大師你給我解的不一樣啊!”
來人正是趙承策,跟在他後面的是廣濟寺德高望重的高僧慧明大師。
慧明大師和手念了一句佛号:“阿彌陀佛!”他也略驚奇了一下,這世上竟有如此巧之事,一日之内,男女兩位施主竟抽到了同一張簽。現下的情況,他心裡有數,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那個解簽的弟子,然後對趙成策解釋道:“老衲這個徒弟學藝未深,怕是弄混了簽文,抽到這一簽的施主同老衲有緣,不若老衲親自來解這一簽吧?”
趙承策明知故問了一句:“不知道是哪位小姐抽中了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