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歲這年夏天,何附子去花慶鎮的外婆家過暑假。
她在那裡度過了仲夏和季夏,嘗到了許許多多的甜酸,許許多多的苦辣。
然後,
夏天結束了。
九月初,何附子告别小鎮的親人朋友,拖着行李箱回到學校,她換了新宿舍,有了分班後的新室友。
輔導員通知大家下樓領書時,何附子正在整理自己的行李。
外婆送了她兩本書。
周小悅給她畫了一套精美的書簽。
齊雙雙知道她喜歡吃小魚腸,就裝了滿滿一大袋子,讓她帶在路上吃,還剩好多。
十全叔跟十美姨出鎮辦事期間特地為她求了一張學習福。
何附子把所有東西都抱到床上,拉上箱子敞開的大嘴巴準備将其塞到牆邊,她習慣性地檢查箱子前面的小口袋,手伸進去就要拿出來。
出乎意料地碰到了什麼,捏捏摳摳,再摸摸,一下怔住。
她到小鎮沒多久,周平章踩壞了她的銀镯子,賠了個金的,俗死了,她不要。
之後就沒了後續。
何附子瞪着手上的金镯,這怎麼會在她箱子的小口袋裡呢?
镯子又沒有長腳。
那個老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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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何附子躺在下鋪跟室友們聊了一會天,宿舍裡漸漸靜谧下來,她翻身挪到床邊,拿着充話費發的“動感地帶”綠皮塑料扇,在濕乎乎的背上扇扇,心裡想着找個時間把镯子寄還給周平章。
這晚何附子做了個夢。
夢裡的她在廚房煉豬油,她第一次煉,沒有經驗,那油劈裡啪啦亂蹦,吓得她慌叫着拿鍋蓋擋臉後退。
倒黴催得,右手的小手指上不小心燙了個泡。
可疼了。
于是她含淚吃了兩大碗豬油渣拌飯。
外婆不在家,何附子找不到燙傷膏,她就給自己塗了點綠油膏,趴在書店的櫃台午睡。
左手當枕頭枕着腦袋,右手擱在櫃台前沿垂下來,燙傷的小手指微微蜷縮。
何附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覺那根手指被輕輕拖起。
一抹溫柔的風拂上來,一下一下的,像是試圖減輕她的灼痛。
很心疼她。
那風吹了她好久,她舒服的動了動手指,有幹燥的觸感在她的指尖落下。
在她半醒的視線裡,男人走出書店的身影既模糊又清晰。
鼻尖上隐隐纏着一縷苦澀的煙味。
何附子從夢中醒來,她在涼席上烙了兩圈,羞惱地抓了抓鋪開的長發,汗濕的臉紅彤彤熱騰騰。
“周平章竟然敢親我!”
女孩夢到了一個記憶碎片,她瞪着床闆咬咬牙,艱難地再次入睡,半張的紅唇黏着發絲,發出含糊的夢呓。
“他怎麼能……親我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