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了一點。
付東緣的腳插入黑棕色的泥中,擦着周勁的腳,落在了周勁兩腿之間。
這一步邁得有點大,不按付東緣設想的來,也超出了周勁的預料。
付東緣總結:他的大腦在指揮,但他的身體不聽使喚,有它自己的想法。
第一步邁得太大,步子還是扭曲的,這就導緻第二步很難跨出。
付東緣正抓着周勁的手找合适的落腳點呢,周勁左手維持不動,右腳自黑泥中拔出,右半邊身子往後退了一步,給付東緣騰出空間。
付東緣一看眼睛就亮了,他這不聽使喚的腳正愁沒地安放,周勁給他弄了一個現成的。
他扣牢周勁的手,将另一隻腳伸出,直直地朝目标地點落去。
周勁時刻關注付東緣的動作。這個方法可解哥兒的燃眉之急,隻是周勁看一眼自己踩出來的坑,再看一眼哥兒膚白勝雪秀氣光潔的腳面,頓時覺得有一股熱氣往他腦門沖。
他找到了一種相似之感,意識到,哥兒踩他踩過的地方和直接踩在他腳背上,這二者,無論哪種,都會讓他面紅耳熱。
“我下來了周勁。”一個結實的落地,付東緣完完全全從草地上挪到了秧田中。秧田裡的泥沒過了他的小腿肚,冰冰涼涼的,并未引起太大的不适。
兩隻腳的感受很不一樣。
先踩的那隻腳被泥與水緊密包裹,他能感受到大地給他的壓力。後踩那隻卻像踩在一隻蓄了水的雨靴裡,隻有與水接觸的冰涼之感,沒有密不透風的壓力與吸力。
那隻松快一些的腳,給了付東緣活動的空間,他在泥坑裡動了動,發現周勁的腳比他大好多。
“你站好,我往後退一步。”兩人幾乎是面對面站着,挨得很近。周勁覺得熱意不斷往自己臉上湧,他快呼吸不過來了,急忙往後退。
他這一退,黑色的泥水中留下了兩個明顯的足印,蓄着兩汪渾濁的水。付東緣看着這黑漆漆的兩個洞,突然有了一個不錯的想法,“可以将青葉往這個泥坑裡灑嗎?”
就像種大豆的過程,先挖坑,再灑豆種,最後覆土。
周勁點點頭,說:“可以。”
然後低下頭,在肩上挎的籃子裡挑挑揀揀。
帶枝的不行,太利的也不行,他要挑嫩的出來。
付東緣全程目睹周勁是怎麼挑的。葛葉不行,榕葉不行,得像節節草、白三葉這種一掐将能掐出水的。
面前的人挑得很細很認真,付東緣看了以後不免發出一些慨歎。
他的一時興起,不知道要誤周勁多少事,這百來平的秧田,要周勁自己來弄這些青肥,怕是已經弄完。現在為了照顧他這個意志上接受得很愉悅,身體卻像在參加變形計的柔弱哥兒,要花這麼多的時間與耐心來促成這事。
春耕時期,每一個晴日都要搶,不知他心裡是否急過。
或許在他心軟應下這件事的時候,心裡就已經把吃飯與休息的時間挪出來彌補被贻誤的工時了。
付東緣保證,他就試一兩米的距離,試完就上去,想别的法子鍛煉自己的身子,不讓周勁陪他耗。
當一個坑撒滿嫩葉時,周勁終于從竹籃裡擡起他那張英俊而喜悅的臉,看着哥兒水亮亮的眼睛說:“你踩一腳試試。”
付東緣看着準備就緒的青葉,看着周勁為他鋪好的路,重重地點了下頭。
隻要他将那條先邁的腿擡起,就能跨出第一步。
但好笑的是,他的第一步,跨不出來。
秧田的泥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腿,不論付東緣怎麼拔,怎麼動,埋在泥裡的那一截就是紋絲不動。
站在付東緣對面的周勁,看着哥兒從躍躍欲試,變成疑惑不解,又變成百般努力後的灰心喪氣,最後委屈兮兮地跟他說:“周勁,幫我一下。”
周勁眉眼不自覺彎起,不是笑哥兒身子弱,而是覺得哥兒向他求助的神态好乖好軟,好可愛。
倘若哥兒一直用這樣的語氣同他說話,他覺得自己的心,比這灘用春水泡過的泥還要軟。
“我來弄,你别試了。”周勁把手裡的籃子放下,彎下腰來,想替哥兒将腿從泥裡拔出。
原先是要拔的,等他彎好了腰,将兩隻曬得黢黑的手臂靠向哥兒嫩白的腿時,周勁的動作與神情有了明顯的停頓。
哥兒的腿白得灼目,像藍天上肆意漂浮的雲彩,而他的手,烏黑發亮,如這地裡的泥。
他如何能觸碰這樣的一雙腿?隻是看着,他的呼吸就有些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