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透光衣紗的中央放了一顆石子,側開身讓撥開雲霧的烈日炎光落到亵衣上。
不過一時,便有些許水汽凝結。
徐虞這才離開,再尋了一個相對濕潤松軟的地方,用同樣的辦法,再鋪好了一個,才回到江玦身邊。
她解釋道:“這裡尋不到溪流,你的傷又需要處理,我隻能這樣取水了。”
“取水需要選擇薄能透光的紗布或絲巾,我身上的衣物都不能夠,除了……我身上的亵衣……”
見江玦撇開視線,她又道:“不過将軍放心,随身衣物我一向保管妥當,按時清洗,取出來的水應該不會有問題的。”
江玦隻道:“我沒有不相信你。”
徐虞見他的臉色比之前好了一些,雖然因為傷勢嘴唇發白,但好在淩厲的眼角終于不再重壓,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她回到江玦身邊,道:“大人,我去附近給你采些草藥,你一個人要小心。”
說罷,她将匕首放回江玦手裡,起身要走時,手腕被人拉住。
“我剛說了不準亂跑。”他聲音不容置疑,“你哪也不許去。”
徐虞勸道:“大人,你的傷不能拖,必須馬上處理。我采些草藥,很快就回來,你不必擔心我會丢下你自己一個人跑掉的。”
這話把江玦噎得瞬間說不出來話了,怎麼也沒想到徐虞會這樣想着自己,一直眺望着别處的目光重新落在徐虞身上,但當他端詳着她坦誠着急的眼神,江玦欲言又止,沉默了片刻,最終道:“我的傷沒事,死不了。”
徐虞看着他蒼白如紙的臉色,搖頭掙開江玦道:“大人,我是醫者,你傷得如何,我心裡很清楚,這傷不能拖。”
那施加在手腕的手力量雖不如往,但依舊能夠輕松地制住她。
徐虞隻能一邊盡力掙開,一邊,繼續解釋道:“這裡地形很特殊,雖然多丘陵,但此處卻是一個腹地,夏時炎熱多雨,冬季又十分寒冷,很适合許多草藥生長。我自小是在山間長大的,采這些草藥不在話下,大人不必擔心。”你傷得很重,若不及時處理,後果不堪設想。大人,這裡的地形我觀察過。”
兩人互相施力對峙,互不相讓。
在施力掙脫牽扯到傷口後,江玦力度驟減,徐虞抓住這個機會,成功掙開了江玦的束縛。
“大人,酉時前,我一定回來。”
落下這句話後,徐虞往山林奔去,不過一時,身影便消失在茂密的林木裡。
密林小路錯綜複雜,稍一不慎就會迷路,徐虞特意在一處停留,尋了一些石塊,每走過一段路,便在一處做标識,防止迷路,同時限制着自己的行動範圍。
解決了這個問題,剩下的難題便不足為懼了。
司州位于中原地帶,地勢平坦,此刻腳下所踏之山都不及黔州五分層巒疊嶂,采藥的難度也大大降低。
她很快便在一處林緣尋到一從龍芽草。
此草可收斂止血,消炎止痢,有了它,江玦的箭傷便能處理了。
徐虞欣喜地将那從龍芽草一掃而光。
這裡是山的陰坡,向來草木旺盛,返回途中,徐虞尋見許多可以食用的野果,也順手摘了一些,用衣衫兜住,按着石塊的布置,一步步返回。
途徑一個小山坡時,她腳下忽然一滑,身子重重摔倒在潮濕的泥土之上,衣衫内的草藥與果子四散各地。
徐虞的身子還在不斷往下滑,好在此處林木如雨後春筍無處不在,交錯的林木很快便攔住了她向下滾去的身子,與此同時,一隻腿也重重地撞到樹幹上。
劇烈疼痛排山倒海地從小腿逆流至全身,倒吸一口涼氣後,徐虞咬住了發白的嘴唇,撐着樹幹艱難站起,低頭一看。
透過摔下地面時擦破的裙面,她能夠清晰地看見污泥裹挾着流動殷紅的傷口,撩起裙角,一大片猙獰的淤青席卷了整個創面。
徐虞試着腳點一點地,腿部用力的瞬間,創傷帶來的疼痛便傳遍四肢百骸。
徐虞沉沉地在心裡歎了口氣,短暫懊悔着自己的不小心。
随後目光落向地面,選了一根稍長的枯枝充當拐杖後,将那些滾落各地的果子跟草藥重新放回衣衫裡。
擡頭看着遠處的白日,已逐漸朝西側移去。
她需得加快腳步了。
心中想着,更加小心謹慎之時,手中的拐杖也快了許多,按着石塊的提示,穿過密林,徐虞成功找到了兩人暫時落腳的地方。
江玦閉目倚着林木一動不動,臉色比她去時要憔悴許多。徐虞看向他胸前的箭傷,斑駁的血迹已經幹涸,猙獰地簇擁在血洞邊,情況不容樂觀。
得加快手腳了。
放下果子跟草藥後,她将已經收集好的一罐水取出,就地取材鑽木取火。
無奈轉力不足,木頭在手心搓了許多圈,也隻是生出了一點點火星。
徐虞不屈服地繼續用力,手中的旋木加快,尖端不停地與平直鋪地的木料摩挲下,終于将點點星火擴成一簇火苗,來不及興奮,掌心緊随其後的一股刺痛逼她松開了手裡已經發熱的木頭。
許是太過用力,她此刻掌心發紅,與旋木接觸的地方被擦去了好大一塊皮,血迹彌漫,慢慢吞沒陷在血肉裡的木刺。
徐虞忍痛将那木刺盡數拔光,正欲起身,手腕又是被人隔着衣料抓住。
但這次這隻手的力量明顯削弱了許多。
江玦抓着徐虞的手盯着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許久才道:“别弄了。”似是覺得不妥,他又續了一句,“全傷了,我們都得交代在這,你難道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