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嗎?”
那默不作聲的人突如其來一問,徐虞有些恍惚。
“演戲。”他補充道。
徐虞這才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意思,颔首道:“準備好了。”她又添了幾句感謝:謝大人幫我解圍。”
“不必。”
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車内沒有點燈,一片漆黑,看不到彼此,江玦這才睜開眼,往主位望去。
光影中那瘦削的輪廓若隐若現。
“但若以後再如此莽撞,不會再有人來幫你。”
“是。妾身錯了,下次定吸取教訓。”
“還有下次?”
……
隐隐感到身側的人變了語氣,徐虞剛松下的心緊張起來,生怕又惹到他生氣。
“沒有下次。以後絕不再犯。”
“你好像很怕我?”
“啊?”
“為什麼要怕我?”
“沒有……”
他話題轉的太快,以至于徐虞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迫回答了他下一個問題。
“我不可能殺了你。”
“妾身知道。”
“那你為何怕我?”
徐虞否認。“妾身沒有。”
江玦毫不留情拆穿,“你在撒謊。”
他對她有些遲鈍且支支吾吾的回答略微不滿,在他看來,這個問題的回答當時輕而易舉,但現實并非他想象那般,顯然地,她很害怕他,很怕得罪他,于是言語恭敬,謝字也挂嘴邊。
他說不出來為什麼會對這感到不滿。兇悍對于一個久經沙場的人來說,當是一個贊譽的詞語,以往的他也同樣是這樣肯定并接受着别人對他進行這樣的評價。但如今在她身上看到,他隐隐感到不舒服。
他究竟是怎麼了?
窗外的簾子随風而起,遠處燈籠的光趁機溜了進去。
江玦低頭看着自己的掌紋,百思不得其解。
夜間人少,馬車不過一刻便到了刑部大牢。
徐虞見江玦下車,這才将下了馬車,早已等候多時的于佼帶着一衆獄卒哈着腰帶着笑臉迎了上來。
“江大人,江夫人,罪犯已經候着,就等您二位來了。”
江玦瞥了他一眼,淡漠道:“帶路吧。”
“是。”熱臉貼了冷屁股,但于佼不改本色,那笑容像是焊死在他臉上,就連其轉身進了昏暗的牢獄都沒有消失,時不時轉頭來提醒江徐兩人牢獄昏暗難行,注意腳下。
這恭敬的姿态與兢兢業業引路的背影,徐虞不禁感歎,怪不得他能在官場混得風生水起呢。她看着于佼的背影,起了幾分敬佩之心。
身旁一道目光落下,徐虞本能地回望過去,一擡頭,與江玦四目相對。
氣氛略微尴尬。
他腳步停下了,徐虞也隻能跟着停下。
于佼敏銳地注意到身後的人沒有跟上,忙轉過身去看,便見一人仗着身量的優勢,正垂眸看着另一個人,似乎是生氣了,但垂下的眸子遮住了情緒,他看不大準确。
但不過一秒,便收回了目光,轉而看向了他。
他正要開口詢問,便見江玦一雙犀利的眸子朝他射去,那淩厲的眼神,隐隐有殺氣。
于佼面上神色平常,但額前冷汗已經密密麻麻地結了一層,腦裡更是将剛才說過的話都回憶了一遍。
不該啊,他當是沒說錯話才是。
“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你走太慢了。”
“是……啊?”
于佼又偷摸擡眼望他,最後還是壓下了心底的疑慮,“那下官走快一點?”
于佼忙轉身,加快了腳步。
三人很快便穿過廊道,進了内間牢房。
徐虞的目光看向那一排排整整齊齊的牢房。
這是她第三次來到這間大牢了。
第一次是因為防風,第二次是因為許心,這第三次,便是因為祁永。
江玦答應她後,五日後尋了個借口,以開錯藥險些害死病人的理由,把祁永抓到了牢裡。
此刻,鐐铐撞擊着鐵欄,鞭子的聲音與凡人的哀嚎此起彼伏。
火光照亮了來路,也照亮那些人臉上求饒的悲戚與絕望。
腳步轉彎,進了另一側牢房,獄卒帶着人往牢獄的深處走去,最後在右側最内的一間停了下來。
刑架立在審訊桌前,一灘暗沉的血迹黏在了木樁與地面的連結處,火光照拂下陰影附着,更為黯淡猙獰。
一個身着單薄囚衣的人四肢被捆綁在刑架上,身上幾道猙獰的鞭痕,讓他已然無力支撐沉重的頭顱,深深垂下。
不過皮鞭并不會因此饒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