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他将奏折狠狠摔在趙琮昀頭上,打掉了趙琮昀束發的紫金冠,吓得嶽明明猛地一哆嗦。
昭明帝喝道:“睜開你的眼睛仔細看看,這些可屬實?”
趙琮昀撿起奏折看了一會兒,垂眸緩緩道:“私查漕運、聯絡赈災屬實……豢養親信、結黨營私、插手朝政不實。”
“你倒會挑!”昭明帝道:“你若沒有結黨,如何聯絡赈災?漕運之事就是朝政,你私下查辦,又如何不算插手?”
趙琮昀道:“陛下若是這麼想,臣無話可說。”
“……反了!你還真是反了!”
昭明帝暴怒起身,擡腳踹向趙琮昀,趙琮昀一動不動。
可嶽明明看不過去。
她全然忘了宮裡規矩,隻想着這一腳下去人要受傷的,于是撲過來把趙琮昀用力往後拽,結果兩股力量加在一起,趙琮昀身形踉跄,禁不住朝後倒去。
嶽明明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撐住他,才沒讓他跌在地上。
她一點都不想看到他狼狽的模樣。
趙琮昀似乎也是一驚,他沒想到嶽明明會出手護住他。他忍不住擡眼,自清晨分别後,再次看到她。
少女滿臉淚痕,眼睛紅得像隻受了委屈的兔子。可趙琮昀已無法确信,此刻她眼裡的關切和疼惜是不是真的……從她拒絕自己之後,他不敢再心存幻想。
他的明月,原來隻是水中月。
趙琮昀咬緊牙關,從背後柔軟懷抱中掙脫起身,撥去嶽明明握緊的手,輕輕說了聲:“讓開。”
他語氣那麼冷,将嶽明明一腔勇氣瞬間凍結。她隻能呆望着他拂衣起身,再次跪成一道執拗的影子。
昭明帝冷眼看着趙琮昀:“你也不用再替她求情,你們不妨一起去監牢裡,做一對苦命鴛鴦。”
“我不會讓她去刑部。”趙琮昀道。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明黃色物什,高舉過頭:“臣以此卷先皇遺旨,懇請陛下準許臣的請求。”
昭明帝怔住,眼神複雜地看着趙琮昀手中遺旨:“你居然敢……”
他沒有再說下去。嶽明明驚悚地發覺,昭明帝眼中某一瞬間有殺意浮動。
殿中一片死寂。
許久,就聽昭明帝又問:“你可想好了?隻為這麼一點小事,就祭出先皇遺旨?别忘了……你此刻也是自身難保!”
“臣的事,但憑陛下發落。”
“好……好!”昭明帝冷笑着抽出遺旨,攥得指尖泛白,高聲吩咐道:“傳朕旨意,嶽氏免去刑部問訊羁押,回府等候調查結果。”
“至于你……”昭明帝眼中再無兄長的憐憫之情,冷酷道:“既然你想回去,朕滿足你……嘉王即日起禁足永商宮,不得出入,不準探視,麒麟衛親自監管!”
趙琮昀俯首:“臣領旨……謝恩。”
關押親王,本朝從無前例……滿屋宮人和麒麟衛都呆住。
隻有李皇後暗暗長出一口氣:一切居然比她預想的還要順利!
她漫不經心地瞥了眼嶽明明,正撞上嶽明明茫然無措的目光,她唇角終于不露聲色地彎了彎。
她赢了。
正如嶽明明猜測的那樣,她的目标從始至終,隻是趙琮昀而已。
麒麟衛上前,趙琮昀起身整了整衣衫,沒有再看任何人,徑直走出坤甯宮,嶽明明在他經過的時候,試圖說點什麼,她虛握的手指從他衣角穿過,卻什麼都沒抓住,也什麼都說不出口。
嶽明明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
她渾渾噩噩被塞進一輛馬車,宮人們匆忙間連車簾都沒有掩好,風雪不停灌進來,嶽明明視若無睹。
雪花越來越大,漸有鋪天蓋地之勢,她一直愣愣看着外面,直到白茫茫天地間,忽然有了一處焦點。
那道黑色身影,默不作聲地立在回廊盡頭。距離太遠,嶽明明看不真切那張臉上的表情,但她可以肯定,他在看着她。
嶽明明哽咽着撲到車窗前,想喊趙琮昀名字,卻猛地灌了口風雪,她一邊咳嗽,一邊用盡全力揮手,生怕趙琮昀轉身就此離開。
幸好他沒有。
他就站在那裡,直到馬車轉彎。
趙琮昀想,這場相遇,他奉陪到了最後,沒有遺憾了。
遺憾全部留給了嶽明明——再看不見那道身影的一刻,嶽明明才知道這個人有多重要。
他既不是 Boss,也不是 npc。他是她在這個遊戲世界裡的原點坐标,是她的新手村,也是她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