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珀秋臉色突然變化,意識到他又要說正事了,心情不太美麗。
他機械化地回答:“不知道啊,他也沒跟我說啊。”
裴泊雪指着前方的女子說:“你看那。”
那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子,盤着頭發,說明已經嫁過人了。衣着素淨,頭上别着一朵黑色的布料花,看樣子是個寡婦。
尹珀秋看半天沒看出不同來,就見那女子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一個人。那人不敢離得太近,一直鬼鬼祟祟地找牆體掩護,但盯着女子時,又跟狼盯着肉一樣。
他頓時明白這男子的企圖,但又不解:“這跟冥凰大人有什麼關系?”
裴泊雪快速道:“跟着。馬上就知道了。”
女子在鬧市上買了幾個饅頭,包在油布裡帶好了,便急匆匆地往家趕。離鬧市越遠,周邊的景色越是偏僻。那男子一直跟在後面。
女子半路上走累了歇息,靠着一棵大樹坐下。剛好路邊沒人,男子拎着繩子就從樹那邊繞了過去,要去纏女子脖子。
尹珀秋“啊”了一聲,就要出手阻止,結果那一邊更快,女子身上突然冒出來金色的護體光芒,将男子重重反彈開。
“小忠?”女子驚覺了男人的存在,趕緊喊了他的名字。她其實已經汗流浃背了,但為了保命還要跟他虛與委蛇,假裝看不見他手裡的繩子。
那男子也表演得很正常,笑着打招呼:“嫂夫人,路上遇到了,果真是巧啊。”
隻怕這笑臉下的真面目牙都要咬碎了。
女子選擇性眼瞎,言笑晏晏道:“确實巧啊,我剛去鬧市上買了幾個饅頭。”
一邊說着,一邊靠近旁邊坐落的住房,男子沒機會下手,就裝着問:“那我送嫂夫人一程吧。”
女子沒拒絕。走了幾裡路,到了一處破落的鄉村小院前,女子就要進去了,禮節性地問:“進去坐坐?”
男人咬牙切齒道:“我就不進去了。”
女子轉身進屋了。在她沒注意到的地方,男子試圖走進她的家門,但仿佛院落上設立了什麼屏障一樣,他被擋在外面,無法穿過。
他咬牙盯着眼前的小院,仿佛透過房子的掩蔽看到那身姿窈窕的女主人,眼睛冒着綠色的光。
“要是、要是我能打破這屏障就好了!”他擦着口水說,恨恨不已:“可惡的和源宗仙家!”
男子朝着地面吐了口口水,離開了。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裴泊雪甚至不用隐藏身形,回過頭朝樹上問:“你看明白了沒有?”
尹珀秋從樹上跳下來,裴泊雪摘掉他頭發上幾片綠葉。
“邪念。我明白了,冥凰要到人間去尋找他的信徒了,他靠着吸收惡念的能力獲得信仰之力,從而提高自己的實力。”
魔神被說成是邪神,修真界人人喊打,并不是沒有原因的。鳳淩不看重信徒的訴求正當與否,隻知道能讓他從中獲取力量,他就願意出手相助。往往,作惡的欲望遠比為善的欲望強烈的多。
裴泊雪說:“現在又增加了一個與和源宗為敵的好處。和源宗馬上就要内亂了,鳳淩自然是希望他們越亂越好,把水攪得越混,他才能摸更多的魚。”
回應女子的祈求,用仙術保護她宅院不受惡人侵犯的修士,來自和源宗。
裴泊雪記得不差,那位女修士是位德高望重的長老級别修士。說話有一定分量,做事又沉穩。若她好好的,就算裴焜真被紅丸毒死了,和源宗也亂不起來。
強大的修士對魔族有一定的戒心,她們很難被魔族算計到。但是,她們容易被看似無害的普通人陰到。
難不成裴泊雪是要出手保護和源宗嗎,他對那裡還有留戀之情嗎?尹珀秋捉摸不透,又不敢問得太直接,生怕觸動他心裡的逆鱗。他隻是小心翼翼地問:
“泊雪,你要怎麼做呢?”
他試圖從裴泊雪的行為裡推理出動機。但出乎意料的是,裴泊雪回答得并不幹脆。他仰着頭,看着天上雲卷雲舒,其實内心也很糾結矛盾。
他承認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做。”
他和和源宗的聯系早就被斬斷了。昨天目睹了藥尊給裴焜送毒藥,他都沒有聲張阻止,冷峻地用一個旁觀者的視角看事态的發展。
但他不相信,和源宗内亂真就殃及不到他。“城牆失火,殃及池魚”,他,鳳淩和和源宗也是三足鼎立的制衡關系,有一方弱小了或者消失了,對他都是不利的。
最重要的是,他沒那麼心狠手辣,為達目的放任無辜之人受戕害。
這一步棋,仿佛怎麼走都是錯的。
尹珀秋在一瞬間就讀懂了他的矛盾與糾結。他忽然釋懷地笑了。
“泊雪,如果你實在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那就請和我為敵吧。我站在你的反方向,打敗我,或者認同我,做出你不會後悔的決定。”
裴泊雪驚訝地看着他,完全被他的想法震撼到了。一陣風吹過,正好吹起他的劉海,露出白皙的額頭。
尹珀秋朝他笑着說:“分則天下無敵,以前我們不是已經驗證過了嗎?或者比起站在你的旁邊,站在對面的我才更有存在的意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