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泊雪一字一頓道:“我的下屬。你來輔佐我打倒冥凰。”
尹珀秋驚愕。他看出來對方是認真的,也不是打诳語——裴泊雪确确實實是有角逐的資本的。
可他傷心。自作多情這麼久,原來一直是個越職的下屬嗎?
裴泊雪道:“現在我們還不是他的對手,但你要相信再收集幾件神器我就能反超他了。到時候我有的你都會有,保你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尹珀秋很難過地看着他,可裴泊雪從始至終都不願意睜開眼睛。
“你到底懂不懂?我要的是一個有趣的朋友,不是一個有用的朋友!”
他出去了,把滿屋子的寂寞留給裴泊雪一個人。
暮色排山倒海地壓下來。
古琴比賽的海選很快結束了。從各地層層篩選上來的古琴大師和音修不遠千裡趕往和源宗,在西冷城落腳休息。他們海選時的參賽作品被錄在一顆顆留聲珠裡,再盛放在神奇貝殼裡,留待展覽。
“你就這樣把手指放在神奇貝殼上,耳朵就能聽到錄好的琴聲。為了不串音,這是隻有你一個人能聽到的哦。”
裴泊雪工作閑暇時也來到展覽的現場湊熱鬧,在和源宗相關負責的弟子的指導下,把三百份作品都聽了一般。
那弟子從沒見過能一口氣聽完三百首曲子不膩歪的人,眼睛都亮了:“您該不會也是位古琴大家吧?”
裴泊雪謙虛道:“外行聽個熱鬧罷了。”
他指着一個貝殼道:“我喜歡這個人彈的琴曲。這首曲子在我的腦海裡形成了一個畫面,很是貼切,印象深刻。”
弟子一臉崇拜地問道:“什麼畫面?”
“一隻鳳凰落在蘆蒿上。”裴泊雪自己說得也笑了:“很奇怪,明明一點關系都沒有,架不住我的腦子一隻這麼想。”
崇拜之情陡然煙消雲散,弟子倦怠道:“哦,那您還真沒說錯,您就是外行看熱鬧!鳳凰是落在梧桐上的,蘆蒿裡的是野鴨。”
他走到貝殼旁邊,看貝殼外殼上寫着的參賽者的名字,又坐實了自己的看法。
“劉玮魚,三流宗派推舉出來的三流音修,也隻有三流的耳朵喜歡他的曲子。”
那弟子一臉不屑道:“南湖宗是頂差的一個宗門,出來的音修都是些會吃白飯的家夥。當年百宗一起在幻海秘境狩獵,有一隻靈獸受了大傷,垂死掙紮,明明隻要輕輕一擊就能拿下。結果碰到的偏偏是南湖宗的音修,不僅殘血補刀失敗,還把自己的小命搭進去了。從此以後南湖宗就是百宗的恥辱,有名曰‘南湖宗小品一則’。”
他說了一通挖苦之詞,終于把烈日下維持展覽秩序的煩惱傾吐出去了,卻發現那雙三流的耳朵對他的話一點興趣都沒有。
裴泊雪早不知跑到哪裡去了。
鳳凰落在蘆蒿上。裴泊雪腦子裡對這個畫面揮之不去,他快步跑到西冷城城外,那裡正好有一方翠湖,湖水邊綠油油的,都是蘆蒿。
藍色的天空,綠色的湖水,全都是高飽和的,就像兩道油性顔料,上面的向下流淌,下面的向上流淌,無限接近卻又從不混合在一起,中間的過渡被一輪明晃晃的太陽掩飾住了。
金色的陽光了,一隻鳳凰正在不斷翻飛。金色的羽毛閃閃爍爍,反襯着湖水波光粼粼。羽毛的質感是很脆的,就像蘆蒿一樣。
腦子裡瞬間又響起來那段美妙的琴聲。裴泊雪搖搖頭,他知道此時此刻不應該再想第三個人的。于是他沖着天空大喊:
“尹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