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泊雪第一反應就是完了。完了完了，冥凰知道的太多了。

“本來今年年初你我就該完婚的，偏偏你姐姐死了，不得不拖延。我一開始也隻是納悶她怎麼死得這麼不是時候，但我轉念一想，誰說十六歲的孩子就不能動手殺人了？唔。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冥凰湊過身，細細地摩挲着裴泊雪蒼白的手：“這手上沾了親姐姐的血，可是洗也洗不掉吧。”

他一字一字道：“裴泊雪，你就是天生的惡種，純粹的亡命徒。”

裴泊雪閉上了眼睛，表示不去看不去聽。

冥凰沒有絲毫放過他的意思，繼續道：“不僅如此，你還心胸狹隘，睚眦必報。吳長老不過是稍稍得罪了你，你就用瞳術控制了個的精神，令他噩夢不斷。啧啧啧，要不是我派出了無面鬼，仙門的人不肯善罷甘休，遲早會查到你頭上。”

裴泊雪表面平靜，内心已經翻江倒海。

他什麼都知道，連他的三種瞳術都明白。

他還有機會逃出對方的手掌心嗎？

一陣徹骨的寒意襲來，明明是陽春的好天氣，卻冷得要命。

他又看到了慘死的裴墨，被砍掉的腦袋了無生氣地掉在地上，脖子的斷口處還在汩汩地流血……接着又是無面鬼的幻境，所有的考生都被換上了白色的喪服，沒有五官，隻有一張扁平的臉……

裴泊雪發出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觸目所及，自己的一雙手全是鮮血，粘稠得結塊，有雪白的蛆在蠕動。

“殺人者人恒殺之，你既然開了這個頭，再被厲鬼索命也無話可說。”

裴泊雪人要瘋了，他隻想馬上找一個人多的地方，拼命地逃出後花園，走上一條大道到了裴焜的書房前。

自從殺了裴墨，他的良心一直不安。裴墨參與了謀殺他母親不假，但自己更多是從裴墨之死中獲利，根本不是熱血的複仇者，而是冷酷的謀殺者。

尤其是用了那麼殘忍的方式。

他心裡有鬼，應激反應更明顯。好像身邊真的有一隻鬼在跟着他，随時要取他性命。

他輕咬唇齒，無論如何，他要向父親坦白他的殺人罪行。縱然于事無補，至少内心好受一些。

“笃笃笃”的敲門聲後，書房的門開了。走出來的是父親的書童：“原來是十四少爺，劍尊大人出去了，馬上回來，你進來坐一會吧。”

父親不在，至少還有個和藹的書童在，裴泊雪心裡稍安。

房間逼仄得像棺木，地上的毛毯像是人的毛發。裴泊雪草木皆兵，惶惶不安。

“嗡”的一聲巨響，本來就提在嗓子眼的心髒差點就飛了出來。裴泊雪臉色蒼白，差點倒地。

書童倒是非常鎮定，沒事人一樣道：“是劍尊大人的劍。劍尊大人的劍和他本人一樣，嫉惡如仇，對邪祟之物會主動進攻喝退。但你也不必太害怕，它不會傷害好人的。”

難道說，那邪祟之物果然跟在他後面來了嗎？當真有東西在跟着他。

不對，為何他的心髒會跳得這麼快，好像被劍氣傷了一樣？

裴泊雪想到一種可能。他自己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也是被劍主動攻擊的邪惡之人。

他的手上沾有血污。

越是靠近父親的書房，心髒的躁動就越發強烈，好像要在胸腔裡炸開一樣。裴泊雪像一條快要溺死的魚，突然道：“我先出去了，等父親回來的好，這裡我還是不待了。”

書童完全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畢恭畢敬地把他送了出去。

“你确定要跟你父親坦白這一切嗎？”冥凰從灌木叢裡鑽出來，遊刃有餘道：“劍尊可是非常有正義感的人，嫉惡如仇，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兒子殺了自己的女兒，他會怎麼想，怎麼做？”

裴泊雪大聲道：“不管如何，我都要告訴他！是生是死，聽憑處置，總比死在你們手裡的好！”

冥凰不認可地搖搖頭：“你隻是害怕死，并不是對裴墨心有愧疚，不是嗎？像你這樣的人，冷血無情，又怎麼可能改變？”

“要我說，依裴焜的性格，他肯定不會幫你隐瞞，一定會昭告整個和源宗，然後狠狠地抛棄你！你父親不要你了，你哥哥姐姐不要你了，全宗的人都看不起你！你就完蛋了！”

裴泊雪發出一聲凄厲地哀嚎。

他最害怕的就是被抛棄，冥凰這是往他傷口上紮刀子呢。

“即使真有那麼凄慘的一天，也沒人會同情你。因為你是個殺人犯，你罪有應得！”

裴泊雪動搖了。他不知道該不該跟裴焜說，真要是說了，自己一輩子估計也就完了吧。

草叢又開始發出動靜了，裴泊雪懸着心，擔心是什麼妖魔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