叆叇峰的崖邊小屋來了位不速之客。裴泊雪看到親自上門拜訪的父親,表現得十分驚訝。
裴焜環顧了下屋裡的環境。環堵蕭然,箪瓢屢空,很驚訝地說:“你的日子過得很拮據啊。”
裴泊雪很難抵賴,淡淡道:“夠用了。”
“我以為寶蟾不會苛待你的。”寶蟾就是金夫人的名字。
裴泊雪表現得無關緊要,但一瞬間的嫌惡表情還是暴露了他的真實心情,裴焜急忙說:“你不要怪她。”
裴泊雪沒說話。
其實裴焜是不了解他的兒子的。他以為裴泊雪嫌惡的是嚴苛的金夫人。事實上,裴泊雪真正厭惡的,是事事都把自己摘出去的不粘鍋劍尊大人本人。
隻是現在他羽翼未豐,不急于表現出來。
“我聽說你參加了宗門新人的選拔,這我實在不能理解。你是早産兒,身子骨很差,根本受不了嚴格的訓練。而且你實在沒有修仙天賦,我不希望你把時間浪費在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裴泊雪慢條斯理地問:“父親以為什麼事有意義的事?”
“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樣,種種菜,養養花,琴棋書畫略懂一些就夠了。”
裴泊雪道:“不耽誤的。我去參加宗門修煉閑暇之餘,這些都是可以照常做的。”
“十四郎!”裴焜擰緊了眉毛:“你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會明白!你是有婚約的人了,就不要抛頭露面,和外人厮混在一起。”
“父親,我不懂。”
裴泊雪仍是不溫不火的:“您上次說的那樁婚事,我是答應了的。可據我所知,宗門也有很多有婚約的弟子,他們的自由并不受限制。您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這裡發誓的,絕不會和異性過多接觸。”
裴焜臉部肌肉古怪地顫了顫:“十四郎,我怕是忘了跟你說了,你的結婚對象是男性。所以别說是和異性接觸,便是和同性的弟子住一個房間都會引起那位大人的不滿呢。”
裴泊雪佯裝吃驚地擡着眉毛:“不可思議,居然是這樣嗎!父親,我更不懂了。”
他的裝傻消極對待法很快磨滅了裴焜的耐心,他有些急躁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總之!你就好好在這待着,不要想着去搞事!如果實在很閑,你可以學學女工刺繡,畢竟未來出嫁你還要給自己縫婚服和被子呢。”
裴泊雪了無生氣的眼睛眨了眨,整個人都有點木。
“如果你實在不知道具體怎麼做,你就想想那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孩子是怎麼做的。反正你的命運多半和她們類同的。”
裴焜沒待多久走了。他走後不久,崖邊小屋裡傳來一聲脆響,那是裴泊雪将父親剛用過的茶杯親手捏碎的聲音。
所有人都忽視他,都拿他當死的,視他為物品。不幫忙就算了,反而成了禁锢。
這種家人,算什麼家人!
火鬼蹑手蹑腳地走進來,看見裴泊雪一臉陰郁的樣子吓得要跑,但還是忍不住提醒一句。
“瓷片碎了,小心紮手。”
裴泊雪神情恍惚一陣,收起陰郁之色,對火鬼淡淡微笑道:“别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火鬼睜大了眼睛。
原來他是會笑的。
火鬼不懂人類的審美标準,它不知道這個笑容美不美,但它感受到了其中有一種很溫柔的感覺。
裴泊雪已經把碎瓷片收拾好了,屋子裡熏了香,沖散了外人的味道。
他看着火鬼突然問:“你變化成人的工夫修煉到幾成了?”
火鬼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還是回答說:“基本上所有人都可以變了吧,都能變得很像。但面對高修為的修士還是會被察覺到。”
它坐倒在地:“要是能得到裴氏祠堂的香灰就好了,我就能修煉得更快了。”
但那又豈是它敢觊觎的東西?上次要不是裴泊雪來得及時,把它藏在了自己的袖子裡又用瞳術騙過了裴焜等人,它早就被抓起來關着了。
不想,裴泊雪緩緩開口了。
“會有的。”
“嗯?”
裴泊雪信誓旦旦地重複了一遍:“我想擁有的,你想擁有的,我們都會擁有的。”
他趁着中午太陽最毒的時候拜訪了裴家。裴焜不在家,金夫人等人都在午睡休息,他順理成章地不用拜見任何人。
光明正大地走去了祠堂,拉開了那道沉重地大門。
看守大門的老頭滿臉疑惑,但一想這人也确實是裴家的子弟,也沒有阻攔。
一路暢通無阻,他很順利地挖了一把香灰裝着帶走。
“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