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成。
廣恩伯府設宴,招待賓客。
薛金福姊妹幾個跟着馮氏坐,席間都是夫人貴女,沒有人真吃,也就意思一下,這時一個丫鬟走到薛金福的身旁,小聲說:“薛姑娘,六皇子在翠微亭等姑娘。”
薛金福同馮氏說去如廁,馮氏說:“要你四姐同你一塊去吧?”
回身叫女兒薛金鳳時,薛金鳳的座位空的,薛金福說:“我來過幾次,路熟。”
馮氏囑咐道:“今日有外男,注意避着點。”
薛金福答應了,秋碧替她披上鬥篷,主仆二人出了花廳。
沿着抄手回廊,曲曲折折,前面就是翠微亭,看見亭裡站着的背影,長身玉立,正是蕭鳳臣。
廊子附近站着近衛,不讓人靠近。
亭外落雪,蕭鳳臣似乎欣賞園中的雪景。
薛金福走過去,屈膝,“殿下”
蕭鳳臣回過身,薛金福戴着風帽,落了薄雪,蕭鳳臣上前兩步,擡手替她拂去頭頂肩頭的雪,動作自然,很熟稔。
兩人相距一臂,薛金福退後半步,說:“殿下叫小女過來何事?”
蕭鳳臣凝神看她,玉白的臉眉眼深邃,眸底一抹溫柔,“還恨我嗎?”
薛金福微怔,他已經識破她的僞裝,該面對的逃避不是辦法,搖搖頭,平靜地說:“不恨”
前世的二人,都是不得已,各自的立場不同,他要維護皇權穩固,打壓手握兵權懷有野心的靖甯侯,她為保兒子一世無虞,鏟除對手,為兒子上位鋪平道路,她随他走到巅峰,身不由己,彼此都沒有退路。
“你就沒有一點遺憾嗎?”蕭鳳臣深情低沉的聲線極是迷人。
遺憾,或許有吧,畢竟他們曾深深相愛過。
蕭鳳臣專注地看着她,不錯過她些微的表情變化,薛金福暗自深吸了一口氣,“前世如果重來,我的選擇一如當初,如果說還有什麼是我覺得後悔的,就是我何必隐忍十年,為何不痛快地早點了結,因為我當時并不知道還有下一世。”
她慢慢地笑了,爛漫天真,“蝼蟻尚且偷生,還是舍不得這條命吧。”
前世面對他時,她都是這般笑,璀璨奪目,可笑裡隐藏着多少無奈和苦澀。
蕭鳳臣的面色刹那煞白,鳳眸一片灰敗,光亮泯滅,如枯井的死寂。
他心中大痛,前世她決絕地離開,令他萬念俱灰,悔之晚矣,他為何不早告訴她,朝堂之上帝王制衡之術,絕非他本意,東宮太子之位,乃至皇位他從來沒想過給别人,那是他和她的兒子的,錯已造成,追悔莫及。
薛金福又看見前世她頻臨死亡時,蕭鳳臣的那個眼神,她曾以為自己意識模糊看錯了。
半晌,她定了定神,說:“造化弄人,我們誰都不欠誰的。”
蕭鳳臣慢慢回神,看見一颦一笑活生生的少女,眼眶脹得發酸。
他忍不住抱住她,緊緊地,生怕失去,在她耳畔說:“既然上蒼厚待我們,讓我們彌補曾經的遺憾好嗎?”
“不”
薛金福想都沒想,推開他,後退兩步,殘忍地說道:“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沈懷玉”
蕭鳳臣無力地放下手臂,雙手在袖中握成拳。
“對,我答應嫁給他了。”
說吧,薛金福轉身,朝來路疾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