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映真回到抱廈,抱廈的燈亮着,她推門便是一愣,隻見蘇氏坐在她慣常做的椅子上,認真地繡着她沒繡完肚兜,沒擡頭說;“表妹,回來了。”
陳映真十分尴尬,勉強解釋說:“表嫂什麼時候來的,等了許久,我......我去花園放燈。”
蘇氏把繡花針用力插在繡布上,溫柔地笑着,“表妹不喜歡别人動你的東西吧,我也是。”
蘇氏說着,看向她身上披着的大氅,陳映真這才驚覺,表哥的衣裳忘了還了,窘迫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
蘇氏站起來,走過她身旁,若無其事地從她肩頭取下大氅,柔聲地說了句,“憑是搶的,偷的,總要物歸原主。”
蘇氏走了,陳映真還呆呆地站在那裡。
臘月三十,薛老太太帶着兒媳們進宮,給太後皇後貴妃娘娘行禮朝賀,在宮中領了宴方回府。
薛家所有人都聚在頤安堂,有跟五老爺的人先行來報,五老爺已經進京城了。
衆人翹首以盼,又過了一炷香功夫,小厮跑進來高喊:“五老爺到府門口了。”
五老爺薛繼嶽下了馬,望着匾額的幾個大字靖甯侯府,思緒起伏,闊别三年。
丫鬟從馬車裡扶下一位少婦,是五老爺薛繼嶽在山東納的小妾莫姜,出身小戶人家,是個良妾,和五老爺薛繼嶽,一柔一剛,甚是相得。
莫姜站在門首,輕笑說道;“京城和妾想象的一樣,侯府很氣派。”
薛繼嶽恍若未聞,莫姜亦步亦趨地跟着五老爺。
來到頤安堂,上了台階,到堂屋門口,薛繼嶽腳步頓了下,莫姜把手放在薛繼嶽手裡,心下惴惴不安,薛繼嶽牽着她跨過門檻。
屋裡所有人目光投來,最後落在五老爺身邊嬌柔美麗女子的身上。
五夫人羅書琴的視線落在二人牽着手的,淡淡地撇去眼,薛繼嶽松開手。
老太太的注意力在兒子身上,薛繼嶽跪行大禮,莫姜也跟着跪下。
老太太忙說:“起來吧,你一路辛苦。”
薛繼嶽跟哥嫂見禮,這才看向妻子,介紹身旁嬌小的女子,“她是莫姜,我信裡跟你提過的。”
羅書琴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薛繼嶽心底自嘲地一笑,落座。
莫姜上前,給老太太叩頭,老太太看着她,和顔悅色地說:“老五在山東,多虧你在身邊照顧,你也辛苦了。”
“妾能照顧老爺,是妾的福分。”
堂上衆人看這小妾規規矩矩,并無惡感。
老太太賞了兩件首飾。
丫鬟端上茶水,莫姜接過,端着跪在羅氏跟前,雙手舉起,有點膽怯的聲音道;“請夫人喝茶。”
薛金福看五嬸,羅書琴沒難為莫姜,接過茶水,飲盡,褪下腕上的玉镯,“這镯子權且當見面禮吧。”
莫姜似乎松了一口氣,雙手接過,“謝夫人賞。”
衆人仿佛都松了一口氣,堂上又恢複熱鬧,隻有薛金福的心裡說不出的滋味,羅書琴平靜如常,夫妻目光不曾交彙。
薛金福仿佛從羅氏身上,看到了前世的自己,心如止水,多半是太失望,不抱任何希望地活着。
知書達理的羅氏雙十年紀,就被這一潭死水的婚姻困住,沒有出口,沒有光亮,無邊的黑暗。
薛繼嶽和羅書琴夫妻聚少離多,形同陌路,見面時疏離感,薛金福困惑,他們夫妻經曆了什麼,變成如今這樣。
她和蕭鳳臣最後幾年同床異夢,夫妻間陰謀算計,那是什麼樣的心境,塵埃落定,她唯有一死,他和她都沒得選,兩敗俱傷。
宮裡的賞賜下來,甯貴妃單獨賞賜許多東西。
今年侯府賞賜優厚,傳旨送賞的太監,滿臉堆着笑說;“這一份額外的賞賜,是單獨給薛五姑娘的,帝後獎賞薛五姑娘的。”
薛繼方謝賞,薛金福也謝了賞。
薛金枝眼看着帝後的賞賜送到妹妹的屋裡,那本是屬于自己的,被繼妹奪走,指甲掐入肉裡沒有知覺。
老太太很高興,招呼薛金福坐在自己身旁,說:“小五可給侯府長臉了,這次進宮皇後娘娘對小五贊不絕口。”
對蘇氏道:“是你教養得好。”
蘇氏因女兒得了臉,笑容滿面,“托老太太的福,是老太太教養的好。”
沉默寡言的的五夫人羅氏笑着說;“小五有出息是老太太平日的教導,也是小五自己努力上進。”
薛繼方說道;“子孫們争氣,侯府未來更加興旺。”
老太太破天荒地對小孫女另眼相看,從前沒留意這個小孫女,是可造之才,原本因上次要銀子的事擔心,此刻放下心來。
三夫人馮氏也湊趣誇贊兩句,口是心非,皇子們選妃,輪不到自己女兒 ,上頭有二房正經侯府的嫡出姑娘壓着,不免落了下乘,素日心氣高的馮氏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