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山上人很少,暴雨過後,山路坑坑窪窪,泥濘不堪,不适合爬山賞景,哪怕春日的山景明亮鮮妍,漂亮無比。
空山新雨,遠山青翠,剛冒出芽的綠意漫山遍野,為高山鋪上一層青色輕紗,五彩小花笑臉盈盈,空氣裡全是春草的味道。
讓人春心萌動。
鄒清許腦子裡剛冒出這個詞,立刻在心裡諷刺自己沒文化。
走到人少的地方,鄒清許終于敢喊幾聲賀朝的名字,人多的地方他沒臉喊,也不需要喊,如果喊人有用的話,賀朝的蹤迹早有眉目了。
鄒清許記得賀朝這人膽子大,喜歡去荒山探險,相比之下,他這個人比較穩妥,于是在爬山這種事上,他們向來爬不到一起去。
所以,賀朝前幾日爬山的時候沒叫他。
他隐約記得賀朝曾在他面前說過,桐山的北部一向沒有人迹,荒涼偏僻。令他十分想往。
“去北邊。”鄒清許忽然說。
沈時钊和他去了北邊,北邊果然荒涼,一個人都沒有,鄒清許大聲呼喊着賀朝的名字,無人應答。
随着時間越耗越多,先前吊兒郎當的鄒清許面色越來越嚴肅,沈時钊:“再往裡走看看。”
鄒清許帶的一壺水已經喝的差不多了,正當他要絕望時,沈時钊聽到不遠處似乎有微弱的聲音,像風聲,也像大樹的枝葉婆娑的聲音。
“前面好像有動靜。”
鄒清許眼睛一亮,拖着快要廢掉的兩條腿朝前走。
越往近處走,微弱的聲音逐漸清晰起來。
鄒清許仿佛忽然有了動力,繼續往前探去。
明明是春天,這裡卻堆着一片雜草。
前面有一個大洞!
鄒清許見狀,大聲呼喊:“賀朝!是你嗎!”
洞裡忽然發出石頭碰撞的聲音,而後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清許——”
鄒清許瞬間腿軟了。
他明明已經接近勝利了,卻忽然沒了力氣。
老實說他對賀朝的友情并非特别深刻,還沒到情同手足那一步,賀朝像個海王,遍地有朋友,鄒清許隻是他的朋友之一。他們曾是同窗,默默相識了很多年,經過時間的流逝,感覺對方是個好人,平日裡聚在一起吃飯聊天,索性當朋友報團取暖,鄒清許雖然為人冷淡,但是對一個人來說,有很多朋友或許不是好事,但一個朋友都沒有,肯定不是好事。
當初鄒清許除了梁君宗以外,一個朋友都沒有,是賀朝死乞白賴的貼上來,讓他有了除了梁君宗之外的第一個朋友,如果不救這個人,他将一輩子良心不安。
鄒清許顫顫巍巍走到洞口,往下望去。
這個洞很大,裡面沒有食物,沒有水,賀朝在裡面待了幾日,奄奄一息。
看到賀朝後,鄒清許喜出望外,忙喊道:“你别急啊,我想辦法救你。”
鄒清許轉頭看向沈時钊,沈時钊朝洞裡看了看,“他自己一個人肯定上不來,我們需要一個人下去幫忙,另一個人在上面接應。”
鄒清許認同沈時钊的說法,他放下身上的東西,“我下去,你在上面拉我們。”
此時正值午後,豔陽高照,噴薄的的金光讓人睜不開眼睛。
鄒清許伸手抓着石壁,左一腳右一腳緩緩往洞裡探去,快到洞底時,他手臂已經快沒了力氣,又酸又麻,微微發抖,于是他直接縱身一躍,跳到洞裡,差點摔在地上。
賀朝此時背靠着石壁坐着,唇色發白,臉色也慘白,幾日不見,白白的小夥子仿佛黑了幾個度,瘦骨嶙峋了許多,但人清醒,還有意識,看見鄒清許後還朝他笑了一下。
鄒清許松一口氣,他蹲到賀朝身邊看了看賀朝的情況後,認為他倆還是可以被沈時钊拉上去的。
鄒清許擡頭朝上望去。
沈時钊站在洞口,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倆,他的神色仿佛和平時别無二緻,寡淡,冷漠。
鄒清許心裡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怖。
他為什麼如此信任沈時钊?
如果沈時钊此時離開,世上将再沒有人知道賀朝,也再沒有人知道鄒清許。
沈時钊漂亮的眼睛裡如同充滿了迷霧,他背對着耀眼的陽光,像一團山間缥缈的黑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