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尋之不自覺的大口喘息起來。
她攥住胸口,胸前衣襟揪成一團。明明開着通風系統,她卻感覺那麼憋,呼吸那麼費勁,快窒息了。
她這時候怎麼不醒了,能力也沒用了。
她最需要她控制情緒的時候。
腿軟,旁邊醫療員眼疾手快扶助她。
顔尋之想整整神色,借台子扶住身體,卻發現大腦一片空白,手軟無力支撐。她完全靠上去,耳鳴聲不斷,“她……”
“她怎麼……”她甚至很難聽到自己問了什麼,“……怎麼回來的。”
聯邦不會斂屍。
見過那麼多人,對聯邦的放棄習以為常。如果需要耗費的資源太多,救是沒意義的。快成屍體的孔唯,本來就不太受待見,怎麼還能被撿回來,還能上手術台?
跟進來的甯悅默然,“自己爬回來的。”
眼前一瞬間模糊,顔尋之用力眨了眨,努力将視野重新變清晰。
其實有很多問題,但好像那些都不重要,她隻挑出最重要的那個。嗚咽聲被她壓進喉嚨裡,聲音細而有些詭異。
“我沒做過醫療兵,她現在這個狀态,我要怎麼鍊接?”
這裡條件有限,随便找了個椅子綁上儀器。顔尋之低頭,從領口看見自己胸前被掐的血紅,隐隐泛紫。
她沒有知覺,無聲盯着,慢吞吞想,原來心口這麼疼。當時她隻覺得好疼,原來下了這麼大力。
又想到,她對自己真是了解,還好沒去送衣榮……
數據在顯示屏上跳躍,醫療員走到她跟前,擰着眉心,在顔尋之的注視下躊躇了半天才說,“你現在精神力不穩定……”
“沒事。”顔尋之信口胡謅,“我有辦法。”
精神蔓延,如從前無數次鍊接,她的精神圖景與孔唯融合,化為一體,共享。顔尋之心裡無比清楚的意識到,她不該鍊接的。
她沒有什麼辦法,隻是着急,着急的以為自己可以。忘了從小到大,她最擅長的就是關鍵時刻掉鍊子。
她連控制自己不發抖都做不到。
她這是自己找死來了。
鍊接成功,周圍人更提了口氣。
失敗不過是維持現狀,但成功意味着更進一步,也意味着如果出問題,離死亡更近咫尺。
孔唯已經記憶混亂,顔尋之接收到的,有些像是她的過去,有些又像她在看自己的過去。
她的确是爬回來的。
新式外骨骼兩段拼湊,勉強維持失溫速度,但已經不亮,沒有任何輔助作用。
身體快被撕漏了,用緊急救援帶緊緊包紮捆綁,也隻能側着身體。雙腿斷成幾節,沒能擺正生長,以至于扭曲難以行走,詭異的、又像爬又像跪的蹭向地上塔。
回地上塔。
她沒有别的念頭,隻是每往前挪動一點,腦子裡都翻滾過無數遍,她一定能回去。
顔尋之感覺看了很久,看她爬了很久,久到孔唯都氣喘籲籲的趴在地上喘息。凍土沒有痕迹,她轉頭望向她圖景遠方的地上塔時,又覺得那麼遠,才隻是走了那麼一兩步而已。
“和我說說話吧。”
顔尋之驟然回頭,“……什麼?”
孔唯仍然趴在地上,沒力氣擡頭,嗓子含着血氣,沙沙說,“随便吧,說什麼都行……”
警報聲驟響。
孫業索猛沖過來,卻不敢使勁動她,手懸在空中,“顔尋之,你瀕臨精神崩潰了!出來!退出來!”
顔尋之沒反應,她一咬牙,直接從安全接口生拽出她的精神力。
顔尋之被拽的太急,整個人都有些抽離,在椅子上癱軟的渙散了一會,心口酸澀刺痛,終于找回來點活着的感覺。
那麼遠,她都是這樣爬回來的嗎?
那天她夢到她,是不是一種預兆?她當時也要她跟她說說話,她說的什麼?有病。
如果當時她讓她小心點,或者多跟她說幾句話呢?
顔尋之彎下腰,無法抑制的崩潰大哭。
成功鍊接代表可行,隻有她能救孔唯。
顔尋之深知現在不是她釋放情緒的時候,可越想救她,腦中就越浮現她的慘狀,始終無法穩定精神。
顔尋之悲哀想,她過了這麼多年,還是這麼不适應,這麼沒用。好像她從來都沒走出過溫室。
甯悅忽然過來,“你不要去想着救她。”
她對孔唯的感情很複雜。孔唯的成功代表她所站立場的失敗,可她作為敵方的一條狗,重生後前塵模糊,與她依偎着活了不知道多少年,沒有孔唯,她現在不知如何。
“她不愛你,因為你從來沒見過完整的她。現在通過倒灌,你可以看見全部的她,然後她才能放下心防。”
顔尋之擡頭,哽咽道,“這不重……”
“這很重要。”甯悅打斷她,“你隻是想看她的記憶,了解她,讓她愛你。”
“就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