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邦花了十年才清除幹淨——與其說是清除幹淨,不如說實在清不完,發了個通告就這樣了。
反正地下極度信鬼神,異物潮被全面屏蔽,禁止提起。往後偶爾死幾個人,隻要死的不多,就當是鬼上身了。
異物潮結束後,在未死的異物精神力中發現同樣的精神誘餌,肖明染立即被逮捕。
庭審沒有公開,但當時監控無孔不入,庭審的模拟機被人換成真的……在審判庭前,肖明染平靜如常,淡漠的似乎隻是一場戰後彙報。
孔唯講到這,笑了,“……這算不算回旋镖?”
聯邦用監控盜取他們的手段信息,最終也将自己的秘密盜取。
顔尋之聽故事聽的津津有味,真仔細停下來想了想這個問題,“算吧。”
孔唯望着她,笑意更深。
顔尋之被她滿臉明晃晃寫着的“你真可愛”弄的有些讪然,耳根微微紅了,默默别過去一個小弧度,“……然後呢?”
“然後……”
肖明染不後悔她的所作所為,她隻是站在被審判人的身份牌後,聲無波瀾的說,“聯邦二十四小時無休止監視、販賣我的個人隐私,将我視為物品而非人類,常年違背聯邦法則第三條,公民擁有人權。第五十七條,公民享有私人生活與私人信息不被他人非法知悉、利用、公開,應依法受到保護。”
“如果聯邦不懂人權,那我用行動親自教會聯邦,我們是人,有人權,有什麼不對。”
“如果聯邦沒把我們當人、當公民,那我不該坐在這裡。就像你們從來不會審判走火的槍支、殺人的異物,也沒有審判過地面自然人。”
真夠……顔尋之正要感歎,思維突然被跳出來的新詞打住,“什麼是地面自然人?”
孔唯沉默了下,“其實也歸類在異物裡……你現在還不能知道,我跟你說是違規。往後吧,往後會有人告訴你。”
“……”聯邦規矩真多。
顔尋之覺得肖明染炸聯邦也不是很難共情。
她認行動,不認罪。死了這麼多人,堪稱聯邦建立為止最大的人為災難,自然上了刑台。
“但她沒死。”孔唯說,“聯邦忌憚她。”
聯邦不敢讓她死。有許多高層認為,倘若鬼神之說是真,肖明染再投胎轉世怎麼辦?
一次滅頂的災難已經夠了。
于是給她灌下昏迷的藥物,長期注射營養液,鍊接監測儀器,保證她不會死、卻又無法醒來。
偷印招數的産業信用破産,幸存的人們不敢買這些碟片,誰知道會不會再引發一次異物潮。偶爾有些膽大自私的,買碟片也會被其他人拼命舉報,生怕連累自己。
聯邦投訴信如雪花紛至沓來。被偷錄招數早已激了民憤,隻是當時終究對大多數底層士兵有利,局面還算安穩,聯邦可以說是顧全大局。
現在徹底崩塌,聯邦上下都在抵制監視。
況且有肖明染開頭,那些早就對被監視感到不滿的哨向總會有人效仿。聯邦可以不斷打擊,他們也可以不斷從打擊中琢磨出新的辦法。
如果不停止監視,拆除攝像頭,這種鬥争開了頭,就永遠不會停止。
肖明染是百年難遇的天才,真正的天才。孔唯自知自己即使有些權利在手,爬過頂峰的高位,對比起來也不過庸庸之輩,不如她萬一。
或許聯邦直到崩潰都不會再出第二個肖明染,或許下個時代也不會再出這樣的天才。
但聯邦不敢賭了。
損失慘重,他們不敢去賭會不會再出下一個肖明染。
最終開辟了特教訓練室,特别教學訓練都可以在這完成,聯邦每日更換不同人員輪番用機器掃描,确保沒有監控,不會被偷錄。
這是真正用血殺出來的一條路。
聯邦保護了底層公民,提高了公民存活率,間接推進了聯邦發展。而肖明染使數以萬計的無辜公民喪命,整體發展倒退十年或者更多。
所以這隻是一條路。路沒有好壞對錯,隻是一條新的、能夠通行的道路,讓後人有走上這條路的可能。
肖明染被昏迷監禁的第三年,聯邦初級災後重建完畢,修複了部分損毀不算嚴重白塔的與其通訊,并重新調派人員。
那是平平無奇的一天,所有人都在忙着生活和災後建設。
聯邦論壇上忽然炸開一條帖子。
肖明染通過鍊接着她的監測儀器一路反入侵爬入了網絡,頂着身份證明,用精神力發了她在這個世界的最後一條消息:
我以自焚舉火。
但我将永遠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