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一事鬧得沸沸揚揚,皇上擔心卓禮克圖親王再害于你,讓我差遣人來日夜看守王府。”納蘭明珠佩劍趕來。
夜晚的風有些涼,院下梨樹因多年未曾打理都枯萎,枝葉蕭條。富察雲依攏了攏身上的披風,打了哈欠,對趕來的納蘭明珠漫不經心道:“那克出害我也不差這一次。”
“到底是擔心我還是監視我?”
“這是什麼話?皇上自是擔心你,不然也不會讓我來,早換别人了。”納蘭明珠坐下,淩珠給他遞了茶,“大人請用茶。”
“你府上沒個規章制度,于你而言倒是輕松多了。”風吹起富察雲依披肩的秀發,姑娘低頭仍在看書,似乎對納蘭明珠的話不在意。瞧她過得比宮裡還快活了些,也就忍不住笑。
“自古宮牆之中就不快活。”無視了納蘭明珠帶來的宮裡人,富察雲依将心裡話說出,她倒不擔心有人嚼舌根子。
“那日你頂撞皇上,他不生氣吧?”
“生氣,怎麼能不生氣?皇上是天子,哪能是我頂撞的,所以他不是罰我出宮了
嘛。”福臨是生氣,可并沒有罰他,反而傳他陪同用膳,如兒時那般對他說了許多掏心窩的話,堂堂國君那晚卻對納蘭明珠承認自己錯了,甚至希望打他萬壽節那日再重來一次。
“皇上不會再對你生氣了,上次你扔出去的同心鎖,他還拾回來了。喏,在我這兒呢。”納蘭明珠掏出同心鎖遞給富察雲依。
同心鎖鎖心的鑲嵌物不同了,原是翡翠的,這會子的卻是琥珀,瞧着更好了。
也難怪,上次李斛送來,富察雲依壓根沒看,新布再送進來也被她扔了,後來也沒再搭理這鎖,也就忘記了。
背面還是刻着她的名字,再瞧鎖下的鈴铛竟都縫着細長的金線流蘇。
“有心了。”擺明了心裡高興,富察雲依卻還是佯裝不在意。
納蘭明珠看透她,不急着點破,而是緩緩道:“不止你有。”
“還有誰?我說呢也不能單我有!”
“皇上自己也有,上次摔碎的翡翠他是一點兒沒舍得扔,讓人粘合起來又用到他那一個上邊去了。”
倒不是翡翠有多重要,隻是福臨原來尋那塊翡翠的時候是費了心思的,何況大清入關不久,天下未定,他理當節儉。
素日裡吃穿用度也是極為節儉,後宮嫔妃也都是極簡為好,也就對太後與富察雲依奢華些。
“他素來節儉。”富察雲依倒想成是他摳門兒了,隻是話沒再說得直白。
“這翡翠與琥珀都是皇上費了好些心思的,他自個兒也舍不得用琥珀的,都給你了。”
“奴才謝過皇上了。”富察雲依對乾清宮方向一拜。
即是出了宮,納蘭明珠得了福臨特許每日休班時可回府上與家人用膳,倒也不必入宮述職了。
“安郡王福晉又生小格格了。”宜安在屋裡喝着安胎藥,這一連幾個月納蘭明珠都不允她再走動,生怕一會兒磕着碰着,無聊得都撓頭了,納蘭明珠也不見松口。
“家丁帶禮送去便是,你好好在家坐着。”永華夫人生子前些日子生了兒子,未及滿月便被倆夫妻帶着離開京城到邊疆去了。柳如翎與尼雅哈也不見回來,家裡這才空了人,納蘭明珠更不放心她。
“我這段日子都得看守雲親王府,午間才回來一趟,不能随時照顧你,所以啊,你就别想着出去了。”
納蘭明珠見她賭氣放下藥,無奈笑着将藥端起,一勺勺遞到她嘴邊。
“喝吧。”
“你家的小子也不願意悶在屋裡。”見納蘭明珠不松口,宜安隻得指着肚裡的小東西,似替人憤憤不平。
“你又知道是小子了?若是個姑娘呢?”納蘭明珠忍俊不禁,宜安懷孕後真就如孩童一般。
“我說是小子,這樣才能和你一同沙場衛國。”宜安捧起他的臉。
“戰場并不好,若日後孩兒不喜歡也不能逼迫他。”納蘭明珠放下碗,撫着她的手,抓緊握在手裡。
宜安知道消息,富察雲依同樣也知道,早早就讓人送了賀禮到安郡王府。
安郡王次女隻剛出生,福臨便下旨诏郡王入宮,再回府時愁眉苦臉的。
“王爺怎麼了?可是宮裡吩咐你苦差事了?”安郡王福晉撐起身來,身旁是抱着小格格的乳娘。
“倒是個大差事。”安郡王未說完,李斛便捧着聖旨來。
“安郡王接旨!”
安郡王等人跪地,李斛瞧他一眼才念旨:“安郡王愛新覺羅·嶽東屢立戰功,忠正清廉,今授宣威大将軍,即日起駐軍歸化城,欽此!
“王爺,接旨吧。”
“奴才領旨。定不負聖恩,衛國平安。”
“奴才此來還要帶走小格格,請王爺見諒。”
“皇上要帶走我的孩子?”安郡王福晉驚呼。
“福晉,皇上願将小格格接入宮中,這是好事兒。”李斛頓了頓,“小格格入宮養在承乾宮娘娘處,一生都得榮華富貴。”
安郡王與福晉自然明白,如今宮中皇後失寵,若養在承寵的董鄂宛兒那兒,對女兒豈非不好?隻是福晉仍不舍得,别扭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