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漫垂眼,小心翼翼地接過這隻小老虎。
林中生物自由散漫,受了傷隻能聽天由命,未開智的動物更是親緣淡薄,這隻老虎沒有丢下自己的崽子,而是帶着它一起逃跑,就已經出乎謝漫的意料了。
她仔細地甄别,最終帶走了林中所有重傷的動物、一部分沒有生存能力的幼崽,一部分捕獵者。
密林被燒毀大半,已經沒有能力承載這麼多的捕獵者了。
人類的世界售賣的各色肉類足夠供養他們。
正好,羅刹海市的第一批青草長了出來,卻還沒有鳥叫蟬鳴、虎嘯獸吼。
寂靜無聲的羅刹海市倏然多了聲音,朱鳥在這些動物之間飛來飛去,盡心盡力地調節糾紛、照顧受傷的動物。
南山翁一家以南山翁為中心圍成了一個圈,趴在地上喘氣,火紅的皮毛黯淡無光,日子很糟糕,但是總得繼續過下去。
人間很美,但他們已經不太願意踏足人類的居所了。
南山翁閉着眼恢複了一會兒體力,勉強支撐着四條腿站了起來,朝着朱鳥走了過去:“這位大人……”
他能看出來,羅刹海市的荒涼寂靜,這大概便是謝女郎拜托給他的委托,把這個地方修繕成一個合适居住的地方。
女郎給了他們一個容身之所,他們一家自然也要投桃報李才是。
在外的謝漫一頓,卻也什麼都沒說,隻悄悄掐了個傳音訣給蓮香和李瑤,讓她們多顧看南山翁一些。
老狐狸的心結和愧疚,恐怕不是那麼容易解開的,之所以還能如往常一般小心翼翼地與朱鳥攀談,也隻是因為家中還有無數小輩,必須得支撐起精氣神來罷了。
然而,就在幾人晃神的功夫,一隻受傷不算嚴重的豹子悄悄瞄準了在水源草地邊上躺着的各色動物。
狍子、山羊、鹿,都在它的食譜上。
它站了起來,伏低身體,縮成針尖大小的瞳孔牢牢地鎖定着自己的獵物——一隻受了傷的、年邁的鹿。
被鎖定的老鹿有些不安,水源附近的動物太多了,它沒有發現豹子。
而随着一聲咆哮,狩獵者矯健的身軀閃電般撲過來,鋒利到閃着寒光的牙齒對準了它的咽喉,意圖一擊緻命!
但躲閃不及的老鹿并沒有死在這一口下,因為一道淡灰色的、更龐大的身影撞了過去,把那隻豹子按在了爪下。
母狼低頭看了豹子一眼,随即仰天長嘯,威懾其它動物:“嗷嗚——”
之前和之後怎樣,母狼不管,但是在羅刹海市生靈稀少、謝漫明顯不樂意看到減員的現在。
禁止獵殺。
謝漫察覺到了那一個角落發生的糾紛,她嘴唇揚起,隔空摸了摸母狼的腦袋,誇獎它:“好狼。”
母狼感覺到被溫柔的一下下順毛,低低地嗚了一聲:當然是好狼。
羅刹海市裡要吃飯的口一下子增加了這麼多,謝漫隻能往農戶獵戶更加聚集的地方去了。
米糧、肉類都是幾石幾石的買,若非現在天氣回暖,正是開春動物活躍的時候,還真不一定能供得起。
謝漫自己也重拾老本行,盡心盡力地養着這些受傷的動物。
但,随着生靈的痕迹出現在各個角落,羅刹海市現在已經成為了一片綿延不斷的山脈。
那條小溪也被擴展成了一片跨越山脈的大河,生靈的活動為羅刹海市提供了源源不斷的生氣,供養着水源和泉眼。
當第一股泉水潺潺地流淌在這裡上時,焦黃幹枯的土地逐漸好轉。
大概是從連草都隻能艱難養活,變成了勉強能長幾棵樹這樣子。
如此大的糧食消耗,不可避免地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謝漫本身是獵戶,給其他農戶獵戶的價格很是公道,羅刹海市裡的捕食者數量雖然不算多,但每日需要的肉量足夠讓謝漫包圓附近近三分之一獵戶的獵物。
勻一勻,所有獵戶基本上都能拿到足夠舒舒服服過一段時間的錢了。
謝漫荷包一日日癟下去的同時,也有尋常愛壓價的人,在不停碰釘子之後氣憤地找上了她這個始作俑者。
“你說什麼?”陳力不可置信“你也沒有?!”
尚二悶聲道:“是,手裡的野豬、獐子、羊都叫人買走了,沒有了,若你還要,我給你打些兔子來。”
陳力勃然大怒,當即一巴掌捆在了他臉上:“下賤東西!我家缺那兩隻兔子不成!要的就是珍奇野味——”
“你居然敢叫人把東西都帶走了?!陳爺的八珍宴要是開不成,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冷笑着看了一眼屋子裡面,一口啐在了尚二臉上,走了。
尚二把吐在臉上的吐沫擦了,整個人一改之前的窩囊,目露兇光,但好似又想起了什麼,漸漸地收斂了生氣,又變成了那個悶頭悶腦的獵戶。
林子裡藏着的楊家獵戶走了出來,看了看陳力離開的方向:“尚二,你家丫頭的藥錢……”
尚二搖了搖頭,說:“那女郎給了我錢,還治好了虎兒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