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手溫度冰涼刻骨,牢牢覆蓋在舟潞臉上,他本能便要掙紮,腰間卻蓦地一涼,尖銳硬物隔着層布料威脅地抵住後腰。
“叮鈴——”
隔壁包廂的門開了又關,懸挂着的風鈴聲音清脆悅耳,男人停下腳步,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直到走廊徹底重歸寂靜,舟潞才敢喘氣,面前這隻手依舊沒有松開。他“唔唔”兩聲提醒,對方卻捂得更加嚴實,溫熱的呼吸噴在他後頸:“别動。”
這小夜莺并不老實,聽到他的話後非但沒有安靜,反而更加用力地撲騰起來。他有些惱火,抵在腰間的東西又向前頂了頂:“說了别動……”
天旋地轉,蓬松的裙擺在他面前開出一朵黑白交錯的花,視線失去焦距的同時,手腕一痛,用作威脅的匕首在掉落之前被接住,翻了個漂亮的刀花後,寒芒抵在了他的喉間。
頭上戴着白色蕾絲小發圈的黑發青年一轉攻勢,雙腿跪壓在兩側。神色冷肅,雪白面皮不知為何有些泛粉,一雙黑眸含着水汽,怒意流轉。
舟潞:差點就被憋死了。
他手下微微用力,壓在頸間的刀刃緊緊貼住皮肉,對方喉結動了動,似乎想要起身,又被舟潞按了回去。
“别動。”
他這副以牙還牙的模樣反倒讓這人笑了起來,胸膛起伏的震動順着匕首傳遞過來。
“别笑。”舟潞低聲道,匕首又向下按了幾分,“我在……嗝,威脅你。”
挺有氣勢,如果忽略那個很不合時宜的酒嗝的話。
男人舉起雙手示意自己并無惡意,舟潞動作頓了一下,察覺到對方确實沒有繼續攻擊的意思。神經高度緊繃之後放松,殘存的醉意再度上湧,他挪開匕首,面帶戒備地看着男人坐起身。
走廊上的燈光照亮了舟潞的半張臉,男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語氣裡帶着調侃:“原來是隻有着利爪的小夜莺。”
舟潞聽這聲音有些熟悉,被酒精麻痹的大腦卻昏沉,男人調笑道:“剛剛還收了我那麼多錢,轉頭就不認識了?”
!
舟潞定睛一看,男人嘴角噙着笑意,眼神清明,哪還是包廂裡的一副醉鬼模樣。
俗話說拿人手短吃人嘴軟,舟潞兜裡裝着一把金币,現在手短短,舌根也有點發軟。
“你躲這兒,嗝,幹什麼?”舟潞大着舌頭問,他攥緊匕首,削薄鋒刃在空氣中揮出雜亂弧線,“是不是,在偷聽别人說話?”
男人失笑,揉了揉被壓迫的喉嚨,姿勢很是放松地倚靠在身後的雜物上。
“我叫洛瀾,探險家協會的成員。”
他說着,從胸口扯出一條細繩,黃銅制成的八芒星挂墜躺在洛瀾手心,中央镌刻着一個字母A,确實是探險家協會的标志。
舟潞點點頭,又兇巴巴道:“為什麼躲在這裡?吓、嗝,吓死我了。”
“在質問别人之前,難道不應該先反思自己嗎?”洛瀾閑閑開口,目光從舟潞掀起的裙角下露出的一截白膚掠過,“本該去陪酒的小夜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别喊我小夜莺,我、我是正經的,嗝,臨時工。”
舟潞不滿地嘟囔,音量略略提高。一牆之隔的走廊又響起談話和腳步聲,洛瀾面上笑容一淡,拎起醉得七葷八素的舟潞,身形一閃,鑽進旁邊的空包廂裡。
舟潞被他拎着後頸丢到沙發上,整個人立刻軟趴趴倒了下來。洛瀾悄聲反鎖房門,站在一米開外打量起舟潞。
青年身量比起他要瘦上一圈,趴在沙發上時,後背的蝴蝶骨凸起一截嶙峋弧度,配上這一身可笑的陪酒裙裝,怎麼看都是酒吧裡羸弱的夜莺。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
洛瀾搖搖頭,方才舟潞能夠迅速反制住他,這樣的力量和靈敏絕對不是一般人,更何況——
他看向舟潞左手手腕上的通訊器,能夠買得起這種昂貴設備的人,又怎麼會來到暗夜酒吧這種下三流的地方。
沙發上的人翻了個身,似乎是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舒服的哼吟,裙擺淩亂,下方的膚色暴露無遺,在暗紫的頂燈下顯得有些攝人。
……思路打開,也許不是自己買的。
洛瀾強行挪開目光,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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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潞這一覺徹底睡了個飽,身下綿軟且有彈性的沙發比起家裡那張發黴的硬闆床高出好幾個檔次,他滿足地伸了個懶腰,一旁傳來幽幽男聲:“醒了?”
舟潞還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轉頭看去,入眼便是洛瀾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困意瞬間被驅散了大半,他迅速從沙發上坐起來,神色戒備。
太陽穴傳來綿長的疼痛,是宿醉之後的遺留反應,記憶也有些斷片,舟潞隻記得自己喝了不少酒,聽到了一些不得了的東西,再之後發生的事情便不太清楚了。
洛瀾遞來水杯,語氣輕松:“你醉得厲害,不得已把你帶到這兒來了。”
舟潞看了眼水杯,喉嚨有些幹渴,下意識咽了咽口水,并沒有接,洛瀾毫不介懷地聳聳肩,将水杯放至一旁。
他盯着洛瀾的臉,記憶漸次回歸。
“你是探險家協會的人?”
“正是。”洛瀾從懷裡摸出那枚标志性的八芒星挂墜,在舟潞面前晃了晃,“沒來得及告訴你,最近黑境附近事件頻發,不少探險家都失聯了,我就是來調查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