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媚取容之輩,每次在府裡聽到時虞的名字,戶部尚書都越發焦慮,生恐自家女兒不知輕重,讓那人懷上孽胎。每次生出煩躁的念頭,便找宋氏或趙正夫說上一通,嫌棄他們不會管教女兒。但若說處置時虞,又怕讓女兒讀書的勁頭消減。
她來來回回想了幾遍,又向趙正夫問起時虞過去喜愛過的男子,總算集了一個小冊子,又去找宋氏。
跨過中門,聞鈴懷裡抱着有關策論的書卷,就迎面看到一個小厮低頭不知在想什麼,直直沖她撞了過來。聞鈴往旁邊一躲,那小厮沒反應過來,直被門檻絆了一腳。
聞鈴手裡的書一卷,抵住小厮的胸口,止住了人向前撲倒的趨勢,見人站穩,不等小厮道謝稱呼,就已往自己院中去了。她走到一半,又回頭去看,果然小厮已經不在了那裡,于是搖搖頭,繼續向前走。
這已經是她兩天内遇到的第三個相貌相似的男子了。
若非她穿來這裡已有段時間,怕是以為這方世界的男子都是一個模子捏出來的。
院子裡因時虞這段時間的整治,已經鮮少有小厮往她面前湊,隻一個剛來的不秋,也是見到她沒多久就走,不敢多待的。聞鈴沒有打擾在院子裡舞槍的人,隻等一段結束,才拍手叫了聲好。
哪想到話音才落,時虞就直接将槍抛了過來。
聞鈴手裡還拿有書卷,隻是單手去接,一時托大,竟是向後連退幾步,才算站穩。
時虞看得連連搖頭,又拿手做扇子在臉頰邊使勁扇幾下:“你今年還想下場,總不能在台上被人揍得滿地找牙吧?”
“武舉考三樣,騎射,策論,與兵器,”聞鈴倒是不惱,也不提中門的事,隻是抛了抛手裡的纓槍,“其中兵器以劍法、槍法兩項為主,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我隻盡力就是。不過,你方才說這話,是怕教不好我?還是怕我考不上?”
“我怕你被人欺負了,還要我去給你找場子!”時虞氣急敗壞地擡高聲音,卻沒有走,反而走到聞鈴面前,奪過纓槍,“你看好了,我再給你演示一遍,你一會兒自己來。”
聞鈴看得認真,然而輪到她放下書本去用槍的時候,卻總出些錯。
“這招和上一招是什麼關系?”還沒到夏季酷暑之時,時虞的額頭上已急出了一頭的汗,“我問你是什麼關系?要銜接上啊!”他本就不是好耐性,這會兒看着聞鈴一點也不着急,隻覺心如火燎,然而深吸一口氣,還是努力平複下來。
他有意回護聞鈴,隻把過錯怪在别人身上:“就算不為武舉,習武也是強身健體的,尚書府怎麼能隻學文呢?一看聞尚書就沒給你打好底子。”好在時虞還記得聞尚書是聞鈴的母親,嘴裡沒有說出重話。
隻是時虞轉了好大一個圈,聽得聞鈴都想為戶部尚書喊一聲冤枉了。
二人又練了一會兒,眼看這兩式聞鈴練得有些樣子,時虞才抹了把汗,又嫌身上粘得慌,鬧着要去沐浴。聞鈴由他過去,又自己獨自練了一會兒,等到時虞回來,才和那人一起去了西廂。
時虞想到田莊做夢的事,故意沒有擦幹頭發,偏生聞鈴隻是躲開目光,連一點兒越禮的動作也無,甚至還丢給了他一件手巾,讓他把頭發擦幹。
時虞氣呼呼的往軟榻上一坐,也不管頭發把上面弄濕,隻嘟囔了聲:“榆木疙瘩。”
他随口抱怨,卻沒想到話音還沒落地,就聽到聞鈴輕咳一聲。時虞循聲擡頭看去,瞥見一抹紅色,不由得眼睛一亮,把手巾随意丢在一旁,故意湊到聞鈴面前,直近到一滴水珠落在聞鈴的手臂上才停下。
時虞意有所指:“有些人看似是個木頭,實則啊,不知背地裡是什麼模樣。”
他說着,卻一絲嗔怒也無,反而笑意盈盈,還特地挑了下眉。
“莫說木頭,就是老樹,被人昏頭昏腦地直接撞上來,都是要掉幾片葉子的,”聞鈴說着撿起手巾,罩在時虞的腦袋上,“也不怕撞個頭破血流。”
時虞美滋滋地任由聞鈴施為,幹脆地點點頭:“不怕。”
他早看出聞鈴的性子曲曲折折,多撞幾次又算什麼?
等到聞鈴翻開策論,時虞的頭發已經幹了。他遺憾地歎了口氣,也熟門熟路地坐到案邊,隻是看着書卷,卻心不在焉,今晚上,聞姑娘也會像他在田莊那樣做夢嗎?
可惜,時虞後來幾次問訊,都被聞鈴滴水不漏地擋了回去。
又是一日清晨,聞鈴獨自出去還書,又定下幾本要借的書。時虞因看不懂那些策論,前一天又剛出門打獵散心過,便獨自歪在西廂的軟榻上裝睡。
聞鈴走前,故意在西廂的窗戶邊停留,還将書一卷,對着裡面“嗚”了一聲,看到裡面的人捂着耳朵從軟榻上跳起來,她才加快腳步,逃也似的離開了。
來西廂送水的不秋見聞鈴走了,才奇怪道:“聞姑娘為什麼不把書買下來?難道尚書府缺這個錢?”
“她要用的書不僅一本,到時候換了地方,這麼多書搬來搬去的麻煩,扔了又浪費,”時虞理了理衣物,往聞鈴方才站的地方輕笑了下,“還不如用借的。”
不秋百思不得其解,隻覺得這話實在沒道理。他想不明白,又提起另一件事:“聞大姑娘的一個通房來找過公子,說是有事要求公子,但因為方才聞姑娘在,沒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