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裡,魚子西第一時間注意到了卿言的情況。她面色瞬間一沉:“怎麼回事?”
“沒什麼,不小心磕到了。”卿言簡單地一筆帶過。
但哪有那麼簡單。
魚子西想也沒想地牽住她:“我先帶你去處理傷口。”
手心陌生的溫度讓人有些恍惚,但卿言沒有拒絕。乖乖地被人牽走。
粘連血液的布料被剪刀小心翼翼地剪開,才發現,傷口比想象中的要嚴重許多。
金屬紮入腿部,又被生生地拔出,造成皮肉外翻,血肉模糊。
鮮紅色的液體汨汨地流,順着小腿滑下,滴落在地。
嗒,嗒,嗒,不一會兒地闆就染紅了一小片。
魚子西咬着唇,快速地給人清理,止血,上藥。
指尖偶爾會染上粘稠刺目的液體。燙得人心口一窒。
卿言漫不經心地看着,笑意從嘴角慢慢浸入眼底。輕松得好像受傷的人,根本就不是她。
等到傷勢終于被控制住,魚子西才敢松下一口氣。
她擦去額前的汗水,擡頭望着人,語氣輕緩而溫柔:“疼嗎?”
這個問題,
卿言笑:“你想讓我怎麼回答?”
說疼,别人會覺得可憐,可憐死了。
說不疼,别人會覺得是在故作堅強。
但她還是說了一句:“不疼。”
是真的不疼。
這種程度,可能連她的痛覺神經都懶得反應。
但别人不會這麼覺得。像魚子西,很明顯就是前面說到的第二種情況,一幅我什麼都懂,什麼都知道的表情。
她處理傷口的動作愈發小心,整個人都沉默下來。
直到許久以後,“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
“當初在輕軌站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救那個人。”
卿言挑眉:“這個問題,我不是已經……”
“我想聽實話。”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給打斷了,魚子西着重強調:“我想聽實話。”
兩個人隔着空氣,隔着距離,沉默地對視了很久。很久很久。
直到卿言莞爾一笑:“非高峰期,輕軌運營的時間間隔是6-9分鐘。”
“而我步行的速度,比一般的普通人還要慢上許多。”
也就是說,晚六分鐘出輕軌。晚六分鐘以上,出輕軌站。
等她到那裡時,那個人最少已經躺在地上六分鐘。
六分鐘,戶外,沒有專業設備,沒有任何急救措施。魚子西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不可逆的腦損傷,幾乎為0的生存概率。
果然。
果然。
不知道為什麼,魚子西突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過快的心跳頻率,讓她的大腦有些短暫的缺氧。但也,越發興奮。
“那如果,”魚子西舔了舔唇。
“我是說如果,他倒地的時間是六分鐘以内呢?你會救他嗎?”
卿言毫不猶豫:“不會。”
“為什麼?”魚子西這次很冷靜。
卿言笑:“你忘了,我身體不好,哪裡有這麼多力氣救人。”
略顯嚴肅的氛圍突然就被這麼沖散了。魚子西心口一懈,她看着卿言,突然,也跟着笑了。
“對啊,我怎麼把這個給忘了……你明明就身體不好……”
“身體不好……”
她不斷地重複着,不知道是在确認,還是在慶幸。
隻知道,滿腔的情緒脹得胸口發疼,怎麼也無法釋放。
“卿醫生,你真的是……”
看着包紮好,但依舊滲着星星點點血迹的傷口,魚子西緩緩低頭,
她知道她現在的行為或許已經出格,但她隻是,隻是有些情不自禁。
隔着白色的紗布,傷口處,緩緩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快點好起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