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許若蓮房間的門根本就沒鎖,門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壞了。
進屋之後,許若蓮似乎忽然恢複了一些神智,看着站在門口的裴宿,又邀請她進來。看到裴宿搖頭,才不舍地關上了門。
壞掉的門緩緩漏出一絲黑線,像蟄伏着的怪物。
她往回走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手微微發顫,越風閑搶上一步,把她的手圈在手心裡。“姐姐?”
裴宿定了定神,示意他先回去。門掩上後,才發現男鬼正非常聽話地站在一個陰暗的角落裡面壁,然而此時裴宿根本沒精力管它。
“原來……許若蓮才是洋洋的母親。至于那個怪物……”
“也是她。”
越風閑輕聲接上了,裴宿苦笑了一下。
“如果許若蓮是被分割成了兩體,一部分整日在陽光醫院裡遊蕩,另一部分卻還維持着生前的樣貌,一遍遍重複着死前的遭遇……那她腹裡的,到底是什麼?”
許若蓮帶着洋洋來找自己多日未歸的丈夫。如今,丈夫被削去了五官,挖去了内髒,而洋洋的小臉上也赫然是一道猙獰的刀傷,隻有許若蓮,莫名大了肚子,神志不清,渾渾噩噩,既為幽魂,又為怪物,情況最暧昧不明。
她看向越風閑的臉色,“你是不是,已經想到了?”
他點點頭。
“滅門之後,怨氣滔天,必生鬼祟。以前調查局也處理過過這樣的慘案,往往是因觊觎氣運,偷梁換柱,壞一族根脈,全一己之私,卻不知害人終害己,報應還是落在了後人身上。可她身上卻有一點很奇怪,似乎全家人飽受的冤屈和折磨,最終都隻是為了滋生她腹中之物……她是不是還一直跟姐姐重複……”
“獨居女性要保持警惕。”
她忽然一笑,語氣有些慘然。
“可是……假若要防的,根本不是人呢?又要她怎麼防?”
一時兩人都有些默然。半晌,裴宿看了一眼時間。
“原本隻是想逮那個鬼嬰,但現在看來,計劃要有變了。”
她指了指角落裡的厲鬼,“剛才走廊上的規則,你應該都記下了?窗外之物就是他,他原本對人是有惡意的,但機緣巧合之下,反而讓他對我有所依賴,因此這條可以暫且不顧。其他的,隻要不違反規則,也就不會有危險。越風閑,一切小心,抓那個鬼嬰的事,就交給你了。哦對了,他應該也能幫上你的忙,畢竟,鬼爸應該更會哄鬼嬰吧?”
她故作輕松笑了笑,越風閑卻隻是看着她,“姐姐要去隔壁,是嗎?”
裴宿沉默了一瞬。不管是本能還是理智,都告訴她,許若蓮的房間一定兇險無比。可是,看起來她今晚就要“分娩”了,雖然已經可以肯定生下來的絕對是這個規則裡提到的鬼嬰,可是……她覺得,許若蓮的下場幾乎是必死的。她原本就是一個孕育鬼祟的容器而已。
盡管她也知道,她很可能無法改變以往的事實,但,萬一呢?
許若蓮對她沒有表現出敵意,而長發怪甚至從手術室怪物手下拼死救下了她。
而且,她不知道如果這個人形的許若蓮死掉之後,【童年的捉迷藏】還能不能完成。
她就是有一種古怪的直覺,那就是,無論如何,她都要試着幫許若蓮。
手又被握住,握得越來越緊,微微濡濕。他似乎比她還緊張。
她笑了一下,彈了彈他的臉。
“怎麼,真要姐保護你呀?”
“裴宿,别把我當小孩。我的病曆上,隻有名字是真的。”
話題忽然轉移到了年齡上,裴宿眨了眨眼,“所以,你是想體驗一下有姐姐的感覺嗎?”
手忽然被大力一拽,裴宿倒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這個擁抱如此急切,仿佛她下一秒就會消失似的。
僅僅一秒,對方就放開了她。
越風閑對她揚起了一個漫不經心的笑,第一次褪去故作委屈的稚氣,她在那張臉上終于看見了幾分常年作戰的肅殺之氣。
趁她為突然的轉變而微微發愣之際,他卻飛快地捏了捏她的臉,眸光彎彎。
“我是想說,我真的很可靠,裴宿女士。你放心,我們一定能成功掀了這個鬼醫院。”
燈光熄滅之後,因為厲鬼的原因,房間裡的陰寒之氣久久不去。
蓦地,手腕忽然一熱,一個涼飕飕的東西蹭到了自己的旁邊。裴宿直接捏住了它的脖頸,放在手心裡團吧團吧,橡皮泥似的揉着玩。
綠東西愣是沒敢吭一聲。
當隔壁房間第一次傳來尖利的慘叫時,裴宿還沒動,就聽到了那股陰慘慘的嬰孩聲音,從床沿慢慢溜上來。
“嘻嘻,姐姐……”
銀光閃動之時,裴宿已經摸上了門把手。離開前,她隻聽到越風閑那不含溫度的嗤笑聲。
“姐什麼姐,姐姐也是你能叫的?”
也是當她踏出房間後,才瞬間明白了……
規則,為什麼會特意告訴她——【夜晚不要離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