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綠葉繁密,樹根蜿蜒的參天巨樹下,姽婳手上捧着一個圓盆,嘴裡叽叽喳喳地念着。沒過一會兒,樹葉開始窸窸窣窣地響動起來。
幾隻停在樹上歇息的報山雞聽到了動靜,尖尖的腦袋鑽出綠葉确認樹下的人,它們張開翅膀撲棱幾下,跳在姽婳面前。
報山雞各個挺起脖子,盯着姽婳手裡的盆,着急忙慌地在她身前轉來轉去。
姽婳也不急,等挨着一個個數清楚了,才抓起盆裡的糧食往地上撒出去。
石桌旁,元殊一臉淡然的默默喝着茶水,身上的透明羅裙終于變成了一身粗布裙。
這布裙還是在他的強烈要求下,姽婳才願意給他換的。皺巴巴的布裙顯得元殊像哪裡出了問題的似的。他雖然不高興,但好歹能遮住了自己的身體不是。
元殊擡眼望去,隻見姽婳悠閑自在地撒着糧食,時不時還會将糧食扔在報山雞高高翹起的尾羽上,引得報山雞互相啄着對方厚厚的羽毛。擡着盆的罪魁禍首見了,竟還被逗樂地笑了起來。
此處被姽婳用法力懸在空中,不少瀑布順着崖壁流淌而下,周圍還有一條小溪環着這間屋子。
元殊四處觀察過後,站起來負手看姽婳喂雞,暗道:這魔主之位真讓她給坐舒服了。
姽婳喂得差不多了,便開始驅趕報山雞,讓它們一個個重新飛回樹上。
她單手高高地擡着石盆,轉身大跨步地朝沈澈走去。
“怎麼樣,我養的雞肥不肥?”姽婳昂着頭,十分驕傲地問道。
面前的沈澈看了自己一眼,又重新坐回石凳上,姽婳聽見他小聲誇贊了句,“養得很好。”
她猛地将石盆放在桌子上,砰的一聲,石盆裡的餘下的“糧食”彈出來幾條。
那濺出來的“糧食”成功讓坐下去的元殊站起身子,徑直往後退了五步。
姽婳剛想坐下,卻見沈澈一副被吓到的模樣,她低頭看了看。
原來是兩條蟲幹撒了出來,“多大點事啊,”她說着就揪起比手指還粗的蟲幹,将它們重新仍回石盆裡。
擡眼望見沈澈嫌棄的模樣,她隻能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一揮,讓石盆直接消失在兩人面前。
裝着蟲幹的石盆消失後,沈澈皺起的眉頭這才緩緩放下去,見他肯走過來,姽婳連忙出聲道:
“你可别覺得這蟲幹吓人,這些可都是我親自去樹上捉來洗淨曬幹的。報山雞吃了長得最快,尾巴也長得最漂亮。”
澄澈的眼睛在姽婳臉上顯得真誠無比,元殊都快要覺得她曬幹了是要自己吃了。
姽婳越看越發覺得沈澈實在過于蒼白,這種樣貌的人在魔域怕不是一天都活不過去。
沈澈看樣子也需要補一補,就是不知道這蟲子神仙吃了有沒有效果。姽婳心裡想着。
她突然咋舌歎道:“上天庭的小神仙都像你這般柔弱嗎?”不等眼前之人反駁,她繼續說道:“你是文神吧,想必隻有拿筆的讀書人才如此脆弱了。”
元殊實在不知道她是看到自己身上的什麼,才覺得他柔弱。
他雖算不上武神,但法力更甚武神。如今不過沒了法力,就被區區魔主認為自己過于弱小。
姽婳是從來沒有去過上天庭的,自然不知道神仙長什麼樣子,隻能靠着自己的想象揣摩。
她像是想起什麼,突然遮住嘴,朝沈澈低頭,沈澈不動,她就自然而然的拉了一把他的身子。
沈澈隻聽見她悄聲問道:“上天庭的神君元殊,你見過嗎?”
元殊睫毛輕顫,坐直了身子,挑眉問道:“沒見過,為何這麼問。”說完開始自顧自地喝起茶來。
姽婳望着天,用手指敲着石桌,面色沉重地說:“是了,他怎麼會是誰都能随便見到的。”
石桌上的哒哒聲露出制造聲音之人心中的煩躁來,“誰叫我和他結親了,我最近算了算時間,時間快到了。”
姽婳一臉擔憂,“他比我大多了,我化形還未三百年,你說上天庭是怎麼想的,要把我和一個糟老頭子綁在一起。”
沈澈淡漠地聽着,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他小口地抿着茶水,悠然說道:“大抵是瘋了吧。”
“是了,肯定有問題,你想想,一個留着白胡須,長着白頭發,能做你爺爺的人叫你娘子。”姽婳手上比劃着,突然停住聲音,自己抱住自己。
腦海裡冷不丁閃過一枝梨樹壓海棠的場景。
姽婳打了個寒顫,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要泛起來了。她眼眶一紅,好像要吧嗒吧嗒掉出眼淚。
“我還聽魔域的人說,他脾氣可不好了,最是讨厭魔域中人,我還是魔域的大頭頭,他對我定然是讨厭中的讨厭。”
其實元殊從來沒想過這回事。
姽婳雙手捂住腦袋,“這麼久,他也不來看要和他結親的我,我若是真去了上天庭,必然整日泣涕漣漣,落得個消香玉隕的下場。”
腰間的帶子被眼前啜泣着的人拽過去擦淚,沈澈看着姽婳,臉上露出微笑,神色極盡溫柔地說:“你怎麼就這麼笃定他就是老頭子呢,神仙不是都會駐顔之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