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天顯然是個好日子。
“柯隊,有了!遊客裡有個人拍的照片裡發現了一點異常!”淩晨五點鐘的時候,伴随着冉冉升起的太陽,還有這起案件的希望。
警員們熬夜盤問了一宿昨天在場的遊客們,都說沒有什麼發現,即便有人注意到安安這個小孩當時也隻是瞟了一眼,并沒有多在意,因此根本沒人注意到他是怎麼掉下去的。
本以為這樁案件最後大概率還是會以意外事件定性,沒想到排查遊客手機的倪婧旋突然間發現了一絲端倪。
這張照片的主角顯然是手機的主人,但是在他身側右後方,有隻手不小心入了鏡,雖然有些模糊。
照片其實大家都已經看了好幾遍,翻來覆去幾乎沒有人發現什麼不對勁,但在倪婧旋看到這隻手時,她卻突然間凝目睜大瞳孔,道:“照片放大一下,我看看這隻手。”
“啊?什麼?”
因為人手不夠,所以一直是新來的實習生守在電腦前一張一張對照片進行排查,偶爾會有問的累了的其他警員出來看看照片換換腦子。
但當然無一例外,皆無所獲。
因此這會兒倪婧旋突然開口,實習警員還沒反應過來,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立刻按她要求放大。
倪婧旋一邊看一邊喃喃自語,“這隻手應該是安安的哥哥陳慶的。”
實習警員眯眼看去,還是看不出來什麼,有些困惑地問:“小倪姐,你怎麼判斷出來的?”
有人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後,冷不丁出聲道:“你不知道你小倪姐她是方位怪物,就這幾張照片她已經把那天的座位圖在腦海裡完全複刻出來了,所以她當然知道了,是不是啊小倪?”
實習警員回頭,發現蔣譽銘笑眯眯地盯着他,他有些拘謹地起身,“蔣隊。”
倪婧旋一心都在照片上,沒理身後的人,對着身旁的人開口,“這是誰的手機?還有這個視角的照片嗎?都調出來,我看看。”
實習警員又忙不疊坐下,趕緊動手調照片。
聽說這裡有發現,沒一會兒就圍了幾個人過來,大家目不轉睛地盯着照片一張張看,不一會兒有人怒聲開口。
“靠!是他哥吧?是這小子吧?雖然沒直接拍下來他動手的畫面,但前幾張安安的安全扣還系着,他手往過探了一下,這安全扣就開了,不是他是誰?”
雖然大夥很氣憤,但不管怎樣,總算是有了一點突破,因此很快作為重大嫌疑犯的陳慶就被抓捕歸案,接受訊問了。
陳慶一開始咬死不承認,直到訊問的警察們把照片打印出來摔在桌子上,他這才看着那一疊照片突然沉默了。
然後他突然收起一切僞裝,冷靜地講述着他對這個家的恨意,對父親的恨意,對同父異母的親弟弟的恨意。
“...每天他的腳從上面耷拉下來晃蕩的時候,我都在心裡想,憑什麼呢?他這麼無憂無慮,而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每天腦子起來第一件事擔心的就是爸爸媽媽今天會吵架嗎?...他連睡都要睡在我的上面,憑什麼!既然如此,那我就讓他在比我高的地方墜落下來好了,他不是喜歡在上面嗎?我這是在滿足他的願望啊...”
問話的兩個警察聽得從一開始的憤怒到後來眉頭緊皺,饒是他們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作案動機,也理解不了這種因為弟弟睡在上鋪就滋生仇恨的想法。
當然,他的主要想法可能不單單是因為這個,但對這個點這樣在意也依然讓大家無法理解。
聽到後面,蔣譽銘實在聽不下去了,轉身走出了審訊室。
他倚在走廊的欄杆上,難得有些沉默。
沒幾秒鐘,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煙,遞給身旁的柯景堯,“陪我抽一根?”
柯景堯收下煙,卻沒點着。
蔣譽銘似乎也不在意他點不點,好像隻要他手裡有煙就已經是陪他了一樣。
吞雲吐霧間,他的嗓音似乎也染上了煙的沙啞,“你瞧見剛才那小子的冷靜沒?他越冷靜就證明這恨意的種子種下的時間越長,才越讓人心驚啊。”
柯景堯“嗯”了一聲,知道他還有話要說。
“我之前也這麼恨過人,但那是恨我爸的,我知道我弟無辜,小孩子懂什麼,何況他還特崇拜我。怎麼能把對不負責任的爸爸的恨轉移到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孩子身上呢?”蔣譽銘歎了一口氣,“所以他還是該死。”
柯景堯看了他一眼,然後拍了拍他的肩。
一切盡在不言中。
案件終于有了進展,本是讓人開心的一件事,整個刑偵支隊卻被籠罩在了難言的沉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