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皇子成年,太傅帶頭奏請儲君臨朝,主理政務。
久奏無應,終是有人提出質疑。
起初礙于皇家威嚴,隻遞些折子上去,後頭時不時冒出些老臣長跪大殿請命。
内憂未定,外患又起,向來輕武的天厥,不知從何處得知,北國皇族已修煉出長生之術,時下正爆發内亂,這對觊觎北國富庶的鄰國而言,無疑是一個絕好時機,天厥大規模擴充軍隊,出戰北國。
這一戰來勢兇猛,北國即刻做出反擊,啟命戰将之子沈慕時為主帥,大祭司随軍。
也是在那一場戰役中,大祭司看到了敵軍陣營裡的沈毅之,他傷的很重卻還在抵死頑抗,強弩掃射後片甲不留,大祭司從屍海行過,随身神龜無端掉落,他拾起沾血的神龜竟然燙手,再定睛望向血泊裡的少年,不由心驚。
撤兵後,大祭司藏沈毅之在星雲台救治,待沈毅之醒來,他認出大祭司,記起自己是皇子燕甯,他記起那日大雪紛飛,母後從城樓一躍而下,可此後發生的事,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漫長歲月裡,他在星雲台等待時機。
不久樂華公主上奏,沈慕時對戰天厥有功,請授大司馬之職,大司馬足夠權重,可入儲君堂,若大司馬發現儲君堂裡沒有儲君,那太極殿裡的人,總該站出來了吧。
結果也未令她失望。
另一邊,大祭司奉皇子命暗中調查被遺忘的過去,最終查到天厥,查到阮雲蓓。
也就有了後來的皇子擅離北國之事。
公主搞不清楚他在做什麼,心中氣極,卻不好明說,轉而岔開話題道:“你離宮半載,王家表妹日日來,你如此冷着她,不怕她,轉頭嫁給旁人?”
燕甯不屑道:“是嗎?她明知我不在宮中,還堅持日日前來,公主覺得,她最想轉頭嫁給誰?”
“我怎會知。”樂華撇開眸子。
“北國八百載襲燕姓,王氏為後者寥寥。史上不乏出衆的皇後,沒有一家外戚敢如他們這般放肆。”
“罷了,不提此事。”樂華黛眉微蹙。
她長燕甯三歲,及笄後每年都有權臣貴胄提親,公主不想嫁人,這一拖便到了如今。
這些年,景帝隻召見王宗瑞一人,連她這個公主,也要從王宗瑞口中探知消息。
至于表妹王思妍,自幼便照着母儀天下去培養,皇子與王家聯姻,是一場雙赢的局面。
樂華嘴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定睛看他:“你布下這樣大的局,是還想與我争沈家?”
所謂掌兵者掌天下,樂華公主視沈慕時為心腹。
從階下囚,到大司馬,沈慕時受她不少恩惠,可以說沒有樂華公主的培植,就沒有今日的沈家。
月如銀鈎挂上樹梢,朦胧光暈給夜色罩上一層輕紗,點點螢螢仿是星辰明滅。
燕甯望向窗台,沉聲道:“我先前說,沈家二小姐入夢,是真的。”
“呵呵呵。”公主掩嘴笑着,這種事她自然不信。
她隻當這是,皇子殿下籠絡沈家的手段,就像自己,不惜伏低身子,對沈慕時投懷送抱一樣,就看姐弟兩,誰更有魅力了。
遲疑片刻,燕甯轉過身:“王思妍,留給公主。”
“阿甯,你,你放肆。”樂華公主面色煞白,心尖像是被狠狠鞭笞過。
殘月西斜,瀾風拂過,宛如一曲輕柔旋律,在甘泉殿回蕩。
數月前,王思妍生辰,相府隻宴請燕甯一人,他本備了些珠寶玉器,可表妹不喜俗物,倒是想向殿下讨一幅墨寶。
二人移步書房,房間飄散着濃郁甘甜的香味,王思妍立在一側硯墨,婉轉眸光時不時望向他。
汗珠從額角滴落,他感覺身體莫名燥熱,王思妍纖柔手指撫上他臉頰:“天氣漸暖,殿下要是熱,把外裳解了可好?書房隻你我,不會有人看見的。”
燕甯察覺不對時,帶着一絲涼爽,玉指已經攀上他脖頸,腦海裡猛然浮現出似曾相識的畫面。
“哥哥。”一息輕喚緊緊束着他。
他手掌撐在書桌上,盡力不讓自己的身體貼上王思妍。
兩股力量掙紮間,茶盞落地,燕甯感覺腦袋裡像是在攪拌,記憶亂作一團。
“殿下,你怎麼了?”王思妍吓得花容失色。
“她在喚我。”他雙手抱着腦袋,眼簾緩緩耷下。
再醒來他已經被送回皇宮,董鶴年給他解了春毒,說是他先前受過一次重傷,腦袋裡的淤血未散。中毒後血液流動過快,反倒沖散了些。
經此一事,王思妍在他這裡,直接被畫了叉。
***
舉行祭神立嗣後,朝臣之心已安。
整個雲州城仍數王家風頭最盛,接下來隻等聖旨賜婚。
可皇子殿下在瓊華台宴請百官時,并未提及與王家聯姻,甚至連秋狝獵場事宜,也一應交給沈家安排。一時間叫人難以捉摸。
草長馬肥,大旗烈烈,百官相随。
此次秋獵相随女眷甚多,公主特意交代沈慕時,把沈家小姐帶上。
到天方山圍場第一日,公主召見阮舒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