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搖搖頭,說:“不困。”
容淵微微阖首,道:“繼續走。”
半刻鐘後,長安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裡連打了三個哈欠,耷拉着眼皮東倒西歪地四處啄米。
容淵餘光一直瞥着長安,見此情形,不動聲色地往近坐了些,偏過頭低聲說:“困了就靠着我睡一會兒?”
長安條件反射似的挺直了身子,睜大了盈滿了困倦水氣的眼睛,脆生生地說:“我還不困。”
又過了不到半刻鐘,容淵低頭看着歪倒進自己懷裡的長安,面色終于軟下來,露出淺淺笑意。
威壓終于緩下來,外頭的缪心也跟着松了一口氣。
“走慢些。”容淵低聲吩咐。
馬車晃晃悠悠地行了七八個時辰,在近子時的時候,終于到達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地——錦官城。
正要入城,外面卻突然傳來陣陣喧鬧聲。
容淵眉頭微皺,一手托住長安的後腦勺,另一隻手熟練地撫摸起長安的脊背,一邊輕拍一邊低聲地哄:“沒事,沒事,繼續睡。”
長安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臉頰無意識地在容淵散着熱氣的脖頸裡蹭了蹭,很快便又重新墜入了沉眠。
容淵壓低聲音,沉聲問:“怎麼回事?”
缪心這才掀開車簾,躬身進來。
“錦官城封城了。”
缪心跪在地上,同容淵一樣,聲音刻意壓得極低:“聽說是從昨日開始的,城内許進不許出,城牆外被設了封禁法陣,暫時無法探聽到城裡發生了什麼事。”
容淵神色淡淡,道:“繼續進城。”
缪心神色略有猶豫,掙紮了一下,還是說道:“主上,這法陣力量遠在我之上,我體内魔氣恐怕——”
容淵微微擡眼,面無表情地瞥了缪心一眼。
缪心瞬間噤聲,垂下頭,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錦官城不愧為天下第一繁華地,即使是封城期間,馬車也在城外排了半刻鐘,才随着進城的隊伍緩緩駛入城門。
缪心坐在車廂外,随着城門越來越近,身體漸漸地緊繃起來。
然而馬車載着缪心緩緩穿過法陣,卻奇迹般的沒有引發絲毫靈力波動,兩側的修士瞬間對這架車失了興趣,收回視線,百無聊賴地繼續聊天去了。
“啧,傻站了兩天了,連修士都沒見着幾個,全是些凡人。”
“蠢透了。”
“也不知道叫我們守在這兒幹什麼,都封城了,穆鏡心難道還會自投羅網不成……”
缪心雙目低垂,心裡繃着的一根弦驟然松下來,握缰繩的雙手卻不受控地開始抖。
馬車徑直城中最為繁華的區域走去,一刻鐘後,緩緩停在了一間燈火通明的客棧外。
缪心熟練地跳下車,拿出馬凳,再繞到另一邊掀開車簾,等着容淵下了車,才忙掏出些碎銀子,囑咐小二幫着将馬車牽進去,便又緊趕慢趕地跑進去開房間。
一路上鞍前馬後,說是下屬,實際做的事其實與仆從沒什麼兩樣。
容淵顯然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指使起人來連眼皮子都懶得擡。
缪心卻始終低眉順耳,絲毫怨言也沒有。
不是沒有,是不敢有。
缪心能很清晰地感覺到,越靠近錦官城,主上的力量也越來越強,尤其是在夜裡,幾日前,主上看上去還隻是個身形孱弱的少年,身上也僅有隐隐威壓。
而到了前日夜裡,他看着已經完全是個成年男子模樣了,比缪心還高了半個頭。
缪心僅是坐在馬車前頭,那鋪天蓋地的威壓都已經讓缪心手腳發軟,連呼吸都困難,丁點兒靈氣也使不出。
再加之今日進城……
能封禁這樣大一座城的法陣,必是集數百修士之力而成,其中所蘊含的力量不言而喻,要想逃過法陣的窺探,除非自身修為高于此法陣之力。
這人的實力究竟如何……缪心已經不再敢去猜了。
缪心将行李拎進房,容淵正緩步從床榻邊走出來,缪心見他臉色還不錯,忙低聲問:“需要準備熱水和吃食嗎?”
容淵:“不用。”
缪心點頭,轉身便打算走了。容淵近幾日瞧他不順眼,缪心自然不是傻的,如非必要,很少在容淵眼皮子底下晃。
沒成想,容淵叫住了他,問:“收過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