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裕隻覺得一股苦澀湧上心頭。
許久沒有交集,再一次聽見子恒的消息,竟然是因為他帶兵叛亂的時候。
京城那邊有謝遊之呢,他應該會護好趙玉梳吧。
再等等,隻要再等一會,等他完全将那些胡人趕跑,隻差一點點,北伐便可功成。
這一輩子的北伐之路足足比上一世提前了五年左右,這還得多虧他駕輕就熟,否則還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去。
這位意氣風發的少年将軍,在風雨飄零之際,即将完成自己這輩子的北伐大業,重新拾起屬于自己的榮耀和地位。
希望他日後殺回京城的時候,還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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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蕭續夫婦沒有對外透露蕭子恒的動向,城中的百姓知道陸軍叛亂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很多人已經來不及跑了,但是再來不及,也是要準備跑的,不拼一拼怎麼知道能不能跑得了。
此時的京城去了往日的繁榮,亂成一鍋粥,雞飛狗跳,昏天暗地。
道路兩旁的店鋪空空如也,無人經營,經濟受了戰争影響,已經如同一條條的死魚。
趙玉梳知道叛軍即将攻城,她并沒有太意外,每個人都是天地間的一隻蜉蝣,她與其他人并沒有什麼不同,隻是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而已,改變不了事态發展的大方向。
她去了蕭家,準備幫着蕭家收拾東西準備離京,蕭裕的父母已經年老,蕭裕遠在薊州,蕭子恒六親不認,她這個做兒媳的,之前不經常在他們面前盡孝,此乘危難時刻,她總要幫一幫。
可當她見到了林氏,她總感覺林氏怪怪的,她好像,并不想逃跑。
趙玉梳以為她是因為蕭子恒而難過,勸慰道:“婆母,三弟的事,我們誰都無法預料,您也不要太傷懷了,叛軍就要殺進來了,你們還是盡快收拾東西跑掉吧,現在準備,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林氏怔怔地坐着,雙目無神。
趙玉梳覺得林氏身上的平靜很奇怪,大難當前,如果一個人還能如此平淡,說明她也許并不想求生,她是想跟這個土地共存亡。
林氏沒接她的茬,而是說:“朝華,你終于叫我婆母了。”
趙玉梳有些不知所措,她實在摸不着頭腦,林氏這個時候不想着收拾東西準備馬車逃跑,拉着她說這些做什麼,現在可不是煽情的時候。
林氏不管趙玉梳如何愣神,接着說道:“一開始,我知道陛下為你和二郎指婚的時候,我以為天都塌了,一萬個不接受,當時我們做了許多努力,甚至還要二郎當着陛下的面拒婚,都已經做到這份上了,卻還是阻止不了這樁婚事,也許,是你們前世有緣吧。”
“婆母……”
“朝華,你聽我說完,如今國難當前,有些話,我再不說,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趙玉梳無法,遞給了她條帕子,用來擦眼淚。
“後來,你們成婚,你竟然當晚就将他趕出了公主府,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火冒三丈,覺着你在打我們蕭家的臉,做母親的,看到有人這樣欺負自己的孩子,我怎麼安心啊,當時我對你更是不喜歡。”
趙玉梳倒沒有生林氏的氣,她當時一心想與蕭裕合離,她是故意那樣做的,她當時希望蕭家的人受不住,催促着蕭裕合離來着,林氏生氣自然在情理之中。
“我心裡憋着氣,所以就鬼使神差地去了公主府,我預設你一定是一個趾高氣昂目中無人的公主,結果見了你,發現你也沒有那麼不堪,我對你的不滿這才少了一些。”
趙玉梳回想起那段時光,隻覺得往事不堪回首,當時她一整個擰巴,又希望蕭裕合離而裝成刻薄的樣子,又打心底裡想尊敬蕭裕的母親,到最後她都快精分了。
“當時你脫口便稱我為蕭夫人,我不是沒注意到,我覺得你肯定是心氣高,看不上我們蕭家,連一句婆母都不願意叫我。”
趙玉梳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林氏也真是的,非要拉着她說這些她的黑曆史,快别說了,也不是那麼的光彩。
她同時也恍然大悟,原來同一件事情在林氏眼裡完全不一樣。
其實,她當時是知道林氏不喜歡她,怕冒犯了林氏,才稱蕭夫人的,結果呢,她與林氏是各自覺得對方“看不上”,兩邊都誤會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