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倒不至于,這世間的事變幻莫測,豈是我一人能夠掌控的,我若是因為這些生氣,怎麼坐穩陸家家主的位置。”
“您說的是。”
“陸風,你知道為何窮人不過三代嗎?”
還不等陸風回答,陸淮自顧自說着:“因為三代之後,窮人就死了,整個社會就是一座瀑布,上面永遠有新鮮的水流噴湧出來,去沖刷那些已然失去了活力處在懸崖邊上的水流,一部分的富貴之人沒落了,就成了寒門,寒門若是再接着沒落,就是平民百姓了,而那些原本就是平民百姓的人,早就屍骨無存了,成了别人成王敗寇的點綴。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不往上走,自然有别人往上走,滄海桑田,最是殘忍,我實在不忍啊,不忍見我陸氏子孫有一日随着階級溢出成了那樣的腌臜小民,隻能靠着寒窗苦讀來為自己争取那一點點的公平。”
“陸氏祖宗一定會保佑您的,亦保佑陸家子孫綿延不絕,永享安定。”
“保佑?人隻有在無能為力的時候,才祈求抓不住摸不着的所謂上天來給自己一點點的希冀,隻有無能之輩才将一切托付于怪力鬼神,我身為陸氏之後,自然拼上一切,為後人子孫博一份身家出來,不成功,便成仁。”
往前數一百年,陸家好歹也算是皇親國戚,怎麼就成了如今這般光景呢?人最無法接受的,就是階級下滑,這個朝代的所有風光和榮耀,皆與你無關,還要看着那些本不如你的人踩在你的頭上作威作福,與你平起平坐,他每每抱着陸家的族譜,看着陸家明晃晃的祠堂,都潸然淚下。
“我這個女兒,也是個有骨氣的,不愧為陸氏子孫。”
自蕭裕尚公主之後,陸浣雲哭了幾日,突然在某一天幡然醒悟,蕭裕算什麼,不過一個男人罷了,若不是為了蕭陸兩家的利益永遠聯系在一起,她何故心心念念做他蕭家婦。
人還是要更看重自己手裡的東西,利用一切可用之人。
沒了蕭子羨,還有蕭子恒。
陸淮對着燭火得意地笑着,蕭子恒是關鍵的一步棋,能中傷蕭續和蕭裕的一把利刃,他得再多提點浣雲幾句,叫那對父子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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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煙雨朦胧,京城郊外一個終日無人煙的宅子裡,近幾日突然多出了煙火氣。
屋内香爐中煙霧缭繞,向上盤旋,經久不滅。
陸浣雲坐到妝鏡前,随手拿起梳子,攏着自己烏黑的頭發。
後面的男人剛醒,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來,感知身邊真實的一切。
他的情緒由剛醒時的混亂轉為平靜,看到陸浣雲真真切切在他身邊,他覺得很安心。
他掀開身上的被子,下床,走到她身後,左手臂環着她的腰肢,低下頭,親吻着她的玉頸,食髓知味。
陸浣雲擡手推開他,沒好氣道:“行了,還沒膩歪夠嗎?”
蕭子恒登時不悅,但他在陸浣雲面前唯唯諾諾慣了,即便心下不悅,也不會立即發作。
他被陸浣雲拿捏得死死的。
蕭子恒抱怨道:“我走了好遠的路,就是為了見你,浣雲,别拒絕我的觸碰。”
每每與她歡好的時候,蕭子恒有了小女兒家的敏感,她總覺得陸浣雲并不是滿心滿眼都是她,她下意識的動作騙不了人的。
她從不主動與他親近,這讓蕭子恒時常抓心撓肝,偏又拿她沒有辦法,誰叫他就是喜歡她,整顆心都撲在她身上了。
陸浣雲玩昧地拍了拍他的臉:“蕭家當真出情種。”
哥哥這樣,弟弟也這樣。
蕭裕對趙玉梳愛得有多盲目,蕭子恒就有多迷戀她,這哥倆一個德行。
陸浣雲多希望兩個人能換一換,可惜,天不遂人願,她心心念念的人,從不正眼瞧她,偏偏這個她沒有感覺的男人,像狼看到肉一樣往她身上撲,趕都趕不走,越是冷臉對他,他越來勁,陸浣雲簡直要懷疑蕭子恒是不是有受虐傾向了。
果然,男人就是“犯賤”。
越是不把他當一回事,他非要觍着臉示好,征服一個不愛他的女人仿佛成了他一生的課題,每每做來,都勝負欲爆棚。
“你要是嫌累,嫌遠,那以後就别來找我!”
“那怎麼行!”
蕭子恒急了。
“為了見你,山高路遠我都不嫌棄的。”
“你呀,總要為我考慮一下,我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女郎,若是不找一個偏僻的地方私會,傳了出去,我還如何做人呢。”
“浣雲,這事好辦,隻要你願意,我即刻就禀明父親母親,娶你做蕭家婦,好不好?”
陸浣雲看着他,沒應。
蕭子恒這下更急了,本來他和陸浣雲的這段關系裡,他就時常沒有安全感,陸浣雲又總是這模棱兩可的态度,穿上衣服就不認人了,這叫他如何能心安。
“浣雲,我實在看不懂你,你若是心裡沒我,又為何大費周章,甯可來京城郊外的一處沒人要的廢棄宅子裡也要與我白日宣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