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遐想的房媽媽非常有眼力見地離開了蘇如芳的房門前,不去打擾他們的興緻,高裴則在一旁的屋子裡歇息。
趙玉梳推開了蘇如芳房間的門。
進來之前,還能聽見裡面時有時無的琴聲,當她推開門的那一刻,那斷斷續續的琴聲已然消失不在。
好像房中撫琴的人知來人是誰,所以停下了。
趙玉梳走進去,屏風後面,她終又看到了那抹身影,清冷恬靜,與世無争一般,與此風月之地格格不入。
蘇如芳不該繼續留在這裡,她想。
不管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她。
趙玉梳還未開口說些什麼,蘇如芳就已起身,繞過屏風,時隔多日,又出現在她面前。
他輕笑,蘇如芳這個人,無論做什麼都是淡淡的,無足輕重,好像怎麼樣也難以留下他在世間的痕迹。
“殿下為何又來看我?我上次不是說了,希望殿下别再見我了。”
“蘇公子,上次承蒙你相助,想必這就是緣分,所以我這次才不請自來的。”
蘇如芳伸手:“殿下坐吧。”
他走過去,拿起茶壺,為她斟茶。
“殿下既然說有緣分,那應該是來聽曲的,殿下想聽什麼,如芳願為您撫琴一曲。”
趙玉梳笑着:“我不是來聽曲的,”她走過去,靠近他,“上次公子與我說了身世,我隻是憐公子身世凄苦,更覺得公子不該繼續留在此地,不如……我帶你走。”
蘇如芳擡起頭,盯着她。
趙玉梳繼續乘勝追擊:“不瞞公子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反過來也是一樣,上次一别,公子的樣貌就已經留在了本公主的心裡。”趙玉梳伸出手,像之前一樣,不吝啬于與他的觸碰。
蘇如芳有些期待,又有些克制:“我記得,殿下已經成親了。”
趙玉梳一愣,沒想到蘇如芳會這麼了解她的事情。
趙玉梳笑盈盈看着他:“你是說我放蕩?”
他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這個高貴的女子:“我并無此意,隻是……殿下的清譽不該因我一個卑賤之軀而毀掉,我與殿下雲泥之别,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趙玉梳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
“我知道我今日有些唐突,我可以給公子一些時間,”她将一串珠花交到他的手上,“公子若是想清楚了,那就派人去公主府,将這個交給門口的人,我的承諾永遠有效,願以十錠黃金,換公子餘生自由,到時候,你是想留在我身邊,或者遊遍山水,都可以。”
她沒再勉強,而是點到即止。
蘇如芳盯着趙玉梳給他的那串珠花,愣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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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晚,在外“流浪”多時的蕭裕回了公主府,惹得門口的仆從一驚。
蕭裕察覺到了這些下人的驚慌,他沒多想,隻覺得自己許久不來,那些人才意外。
進了公主府,他隻覺得府中安靜的可怕,他去了主閣,趙玉梳不在,蕭裕當即便陰沉着臉。
距離新婚夜已經過去多時了,蕭裕的氣也消了不少,那晚說的種種氣話已經被他抛之腦後了,便想着今兒是上元節,遂來這裡與她夫妻團聚,沒想到,他鄭重其事地上門來,卻撲了個空,他那桀骜不馴的小娘子不知去哪裡鬼混去了。
自己的熱臉貼了冷屁股,他的心情更差了,坐在趙玉梳床榻上,旁邊微弱的燈光映着他蹙成一團的墨眉。
旁邊的彩釉顫巍巍爬過來,跪在地上,彎着腰,身子低下去,整個人發抖,不敢去看蕭裕。
蕭裕冷臉問她:“你們家殿下去了何處?”
趙玉梳平時貼身的人除了彩釉還有白瓷,今晚卻獨獨不見白瓷的身影,他這才覺得奇怪。
彩釉小心翼翼答:“殿下出去了。”
生怕多說一個字會惹出更大的事端來。
“去了哪裡?”蕭裕不斷追問。
“酒……酒肆。”彩釉顫着聲音。
蕭裕二話不說,直接起身,大步流星離開了公主府。
亥時一刻,已經很晚了,蕭裕走出京城酒肆,臉上的陰霾還未散去。
“那丫頭在耍我。”他斬釘截鐵道。
蕭裕此時才後知後覺,趙玉梳出門前肯定是已經考慮到了他會回公主府的這種可能,特意吩咐彩釉隐瞞她真正的去向,這女人,當真狡猾。
不過,誰叫他也是重活一世呢,在這京城中,趙玉梳最喜歡去哪裡,他最清楚。
“去如月坊。”
這段時間他為了北伐之事殚精竭慮,他的公主娘子不知何時又按耐不住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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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梳喝醉了。
此時她臉上泛着紅暈,酒杯擡至耳邊,眼中水波滟滟,含情脈脈地看着眼前的蘇如芳。
時隔多日,她又來找如月坊找蘇如芳了,也許是因為想念。
她湊近:“你今晚怎麼總是看我呀?”
蘇如芳沒答。
她憨憨笑着,因為醉酒,她少了些往日的高貴典雅,多了幾分平易近人,不像個公主,他們之間的距離被拉近了,這是蘇如芳今晚最直觀的感覺。
“我是不是很好看啊?”她接着問。
醉酒的趙玉梳格外有耐心,蘇如芳沒理她,她也不惱怒。
“嗯,好看。”他點頭。
聽到蘇如芳說她好看,趙玉梳扯開嘴笑。
“那你陪我多喝幾杯。”
蘇如芳看了一眼外頭的的天:“殿下,已經很晚了,您一女子,還是不要在外面太晚了。”
趙玉梳擺手:“無妨,我帶了這麼多的仆從,外面還有馬車,想回去随時都能回的。”
“今個是上元節,您不用陪驸馬嗎?”
“不用,他哪需要我陪啊,我與他,平日裡也見不上幾面,婚姻名存實亡,不過,這些都是我自找的……我跟他,本來就不應該在一起。”趙玉梳說着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