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寅眉頭一皺:“小六?你今日為何會來此見朕?”
今日并非什麼特殊的日子,既不是萬壽節,也不是趙玉梳的生辰,更不是皇後的生辰,她這是……
“父皇,女兒有一件事同您說……”趙玉梳開啟了瘋狂撒嬌模式。
趙寅寵溺拍了拍她的手,問道:“何事?但說無妨。”
趙寅覺得,女兒家家,無非是要一些華貴不凡的珠寶,又或是南方的绫羅彩緞,又或是什麼不知名的小玩意。
趙玉梳作嬌羞狀,低頭小聲道:“女兒近日,遇見了一個男人,遇見了一個,終其一生也會令女兒心動的男人。”
“什麼?”趙寅喝茶的動作一頓,手握着茶杯蓋。
“女兒遇見了自己的心愛之人。”趙玉梳頂着嬌羞又複述了一遍。
“誰?哪家的公子?謝六郎?”
“自然不是他了,父皇您真是的,女兒口中所指,是那蕭家二郎,左中郎将,蕭子羨。”
“蕭子羨?這……”
此時趙寅的心中五味雜陳。
蕭裕其人,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了,實在是那人在這一衆世家子弟中太過出色,他想不注意到都不行,大齊南渡之後,蕭續被任命為荊州節度使,蕭裕也随父親留在那裡,親信多次來報,此子文韬武略不在話下,更難得的是,此人心清目明,連他父親蕭續都時常心不在焉,瞻前顧後,他卻初生牛犢不怕虎,一直志在北伐,意圖收複燕京十三州。
據說,當初蕭續對皇帝任命節度使一職頗有不滿,也是蕭裕勸說父親接受,願意留在荊州。
蕭續老了,趙寅也老了,還是這些年輕人有沖勁啊!
趙寅時常也被他的志得意滿激的心潮澎湃,若是他在位時,燕京十三州得以回歸大齊,那他百年之後,也可以安心去見太宗皇帝了。
日後史書工筆,他也是曆史長河中不可忽視的一位明君了,是他高瞻遠矚,慧眼識人,亦能流芳百年,他曾這樣憧憬着。
若是這樣一位忠臣能士能做他的驸馬,想想也挺不錯的,否則,他之前又怎麼會把自己的五公主指給蕭裕。
可惜,那次指婚之後,不止蕭陸兩家不滿,就連蕭裕自己也不同意這門指婚,以身在荊州為由拒婚,趙寅愁啊。
如今的皇權早就不及當年了,自他上位之後,久不親征,在軍中的威望也不是特别高,許多人甚至都要忘記大齊還有這麼一位皇帝了,就算他想指婚,蕭裕不同意,他也不能強人所難,一連對抗兩大世家,他也力不從心,恐失人心,故這門婚事就這樣擱置下來。
可今日,自己的六女兒,卻當着他的面親口說出,心悅于蕭子羨,趙寅有些期待,又被上次蕭家以及蕭裕的态度弄怕了。
自從上次的指婚不了了之,往後他再為他指婚就更困難了,趙寅覺得自己女兒異想天開,蕭裕是那麼容易嫁的麼,最後還連累了玉珠的名聲,他作為父親有愧。
趙玉梳依舊笑盈盈的:“父皇,您愣着做什麼?”
“小六啊,這件事……容我考慮考慮罷。”
趙玉梳頃刻不滿,撅着嘴道:“不嘛,不嘛,父皇,您就别考慮了,您現在就傳聖旨,給我們指婚!我就要他做驸馬,就要他!我就是相中他了。”
“這個……”
趙寅手抖了抖,放下了茶杯。
趙玉梳斂了神色,道:“怎麼,難道父皇因為上次的失敗而不敢放手一搏嗎?”
趙寅一驚:“小六,你這是何意?”
趙玉梳走過去,将承恩殿的門關上,此刻殿内就剩他們父女二人,再加一個趙寅的心腹宦官。
“女兒的意思是,父皇應該再與我博一把,您也不想看着蕭陸兩家繼續捆綁壯大吧,若是我跟蕭子羨的婚事真的成了,就是一箭雙雕,既離間了蕭續與陸淮,分裂兩大世族,又可以用來牽制蕭子羨,他是一定要北伐的,且不管最後成功與否,他們蕭家手握兵權,他日後在軍中的威望不會低,咱們得讓他成為外戚,讓他與皇室扯上關系,否則,這樣一位權臣日日在您眼前,您不怕嗎?”
趙寅覺得趙玉梳說的有道理,同時又是驚訝,自己的這個女兒心思什麼時候如此深沉了。
趙玉梳知道趙寅被她說動了,款款走過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說的這些,想必父皇也早就想的很明白了,您當初想讓蕭子羨娶我姐姐,不就是打得這個算盤嗎,可惜,他對我姐姐沒那個心思,那麼隻好我來了。
“父皇,其實我早就明白了,大齊公主的名聲不好,也不容易嫁出去,我也不指望什麼兩心相許的愛情了,更将自己的名節置之度外,女兒願做一把利劍,去劈開蕭陸兩家那兩座密不可分的大山,更願意以自己的婚姻為餌,去釣蕭子羨這條大魚。”
趙寅聽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沒緩過神來。
趙玉梳言笑晏晏,重新換了一副俏皮姿态:“父皇,您忘記女兒跟您說過的話了嗎?及笄禮那天我就說過,我的驸馬,會是世家子弟中的翹楚。”
蕭裕其人,從家世,容貌,能力等各個方面來說,幾乎沒有短闆,她趙玉梳怎麼都不虧。
趙寅摸着胡子,他真希望一切能順利,但他還有一些憂心。
“可是,這些其中的厲害,那蕭家未必就看不清,否則上次他們也不會斬釘截鐵的拒絕指婚,那蕭裕更是深知當驸馬的弊端,這次……能成嗎?”
趙玉梳胸有成竹道:“當然可以了,姐姐性子軟,膽子小,您就算把她卷進來,她也不懂怎麼對付那些人,但我可以,女兒今天既然敢來這裡與您說這番話,便是把這一切都想明白了,上次的指婚之所以失敗,其實蕭陸兩家的态度還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蕭裕的意願,女兒有辦法,讓他心甘情願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
“當真嗎?”
“當真,上次宮宴的那件事,現在很多人都在傳我們關系匪淺,我是公主,我代表着皇室的臉面,您可以以我的名節受損為由,下旨指婚,蕭家那邊啞巴吃黃連,也不好直接拒絕,他若是拒婚,咱們便将計就計,見招拆招,這件事,女兒有把握。”
趙寅思慮再三,他也想賭一把。
三日後,一道聖旨傳入蕭家。
蕭陸兩家頭頂上的天,徹底變了。